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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include “142n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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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航被派去日本谷歌的那一年,人生的一切都偏離了他最初的計劃。原本大學時交換到美國讀書兩年所打下的全部基礎和人際關系都變得可有可無,張航盯着電腦屏幕裡跟他視頻通話的身在美國的印度上司,把所有罵人的難聽話都咽下去,接受了“派遣到日本谷歌”的委任。

實話說,張航曾經非常反感日本。

倒不是說他也有種族歧視什麼的,單純就是民族情懷而已,他覺得和那些如今都不為二戰罪行認錯的小日本兒,根本沒有交往的必要。可是就算他這麼說,也一定會有人說他虛僞,畢竟他經常聽的音樂都是日本傳來的歌,幾部日本的老電影也翻來覆去被他看了很多遍。

他最喜歡的電影之一就是日本的,《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是他在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漫長的暑假裡看的。從頭到尾他都不理解松子所做的每一個人生選擇,但最後卻盯着松子在家鄉河畔唱兒歌的場景久久愣神,生平第一次莫名其妙地流了眼淚。

說是生平,那時他才十七歲而已,根本不明白什麼叫一步錯步步錯,會看這部電影也是有個朋友推薦,看完也沒搞明白那位朋友到底想要通過這部電影向自己傳達些什麼。但是張航還是因為這些來自日本的元素,學着不再去強烈譴責那個國家。

被派去日本谷歌的時候,他21歲,于北航本科畢業,是應屆畢業生裡工資最高的那個人。其實也沒什麼好炫耀的,因為他拿着美國谷歌總部的工資,同時還拿着總部給他的長期海外出差的補貼,相當于雙份工資而已,也不知道是不幸中的萬幸還是怎麼樣。

但是到了日本之後他發現自己預想的還是太天真,靠着幾個禮拜的速成式塑料日語根本就對付不了任何人,本以為用英語就可以跟公司裡的人交流,但當那些同事切換成日語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項目組的所有人都在跟他講天書。

語言的障礙讓他的工作開展得極其不順,公司裡的人搞歐美崇拜、學曆崇拜那一套,所以對既不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又不是白人的他,排斥得非常明顯。苦處無處釋放,回到家裡還有抛棄了國内的一切跟随他來到日本的新婚妻子,張航為了不讓妻子感到不安,于是開始了自己卷自己的苦學之路。

既然他們玩兒學曆崇拜,那就拿下他們日本人最引以為傲的東大的學曆不就行了嗎。學習和考試這事兒根本難不倒他,尤其是東大對外國人的接受度很高,很多教授更喜歡擅長英語的學生,張航備考兩個月就拿到了東大信息情報學大學院的offer,錄取他的教授也是業界出名的大師。

聽說他考上東大的同事們雖然對此表示震驚,但也沒有因而對他刮目相看,那也是正常現象,畢竟他被總部空投過來負責重要項目,但資質完全不如這家公司的任何一個人。項目也是出了名的稀爛,經過他幾個月時間的了解,他就明白了他隻是被扔過來承擔謾罵和責備的背鍋俠。

重要項目被加了雙引号,張航幾次對着設計方案笑出聲,是不是苦笑也不重要了。

既然工作不順,那就在學校裡找點成就感吧。但理想的豐滿和現實的骨感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不得不再次驚歎。

和他研究同一課題的研究組裡隻有他一個中國人,其他都是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日本人,即便在校園裡他們一起用英語交流,但私下聚會的時候還是會用日語聊天聊地。張航的日語水還沒有達到可以跟上這群精英日本人放肆說母語的程度,所以私下聚會裡他總是最安靜的一個。

他本不是安靜的性格,從小到大都習慣了做群體裡的焦點,但語言到底成為了困住他本性的屏障。

情緒低落的那段時間,他想過要不要向妻子尋求精神安慰,但是每次回到家他隻有聽妻子抱怨的份。妻子是有錢人家的小公主,從小到大吃過的最大的苦也就是高三那年每天上晚自習到九點。除此之外,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有張航為她解決,張航解決不了的就由她的父親來解決。

吃不得苦的妻子來到日本的每一天都在抱怨日本生活不便,想去吃個餐廳都需要提前打電話預約,不懂日語的她就算是用英文也隻能達到最基礎的生存标準,談不上生活。後來張航為她找了些同在日本的中國富家小姐,但她又嫌那些人虛僞,不想和她們深度交往。

幾個月下來,妻子還是沒能習慣異國他鄉的生活,新鮮勁徹底過去之後,就隻剩下唉聲歎氣,并且每次都要強調一句:“我可是因為愛你才被你騙來的,你要好好補償我知道嗎。”

張航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麼騙她了呢,結婚也隻是因為兒時的一個承諾而已,初中的時候他為了爽一把,甜言蜜語說了一堆,當時還隻是他女朋友的妻子紅着臉說“隻要你成年之後娶我,那我就給你”,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旦答應下來,他就不得不去兌現,所以如約在成年的那天向她遞去結婚戒指。

她感動得熱淚盈眶,接受了求婚,但轉天就把他送給她的戒指放到一邊,換上了另外一枚她父親出錢給她買的卡地亞鑽戒,說“我喜歡這枚戒指好久了,我爸爸說等我結婚的時候就給我買”。

張航覺得妻子其實更喜歡父親,自己不過就是個豐富她床上生活的道具,幾乎是可有可無的。

但他總是會被妻子的那句“最愛你了”所麻痹,他還是喜歡聽妻子用甜甜的嗓音對他說這句話,哪怕這句話不是真心的。

但是工作不順、學術不順的那陣子,就連夫妻生活也跟着不順了,張航發現自己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聽到過妻子對自己撒嬌說“最愛你了”。而且因為加班、上學、寫作業,導緻兩個人根本就是共享同一張床但卻素未謀面的室友。

要說沒吃過苦的話,張航仔細想了想,其實自己也沒有過。他從小不懂什麼叫吃苦耐勞,很多事情在他看來根本就不費事兒,痛苦這個單詞很少會浮現在他的腦海。

父親說他是因為在國内有太多人寵着他,導緻他感受不到人間疾苦,他為了反駁父親的觀點,所以畢業就要離開中國,想要純靠自己的能力在國外打下一片天地。

如果是在美國的話,張航很有自信,他的英文和母語幾乎同等水平,與人交流根本沒有障礙。但是被扔去日本的頭三個月,他是真的開始質疑自己了。

所以那段時間他經常會坐在學校裡發呆,不讀書、不學習、不思考,就隻是坐在樹底下愣神。

那棵樹是他偶然間發現的,本來和他研究室的教學樓離得挺遠,有天吃完飯散心的時候路過,看到這顆巨大的樹之後,滿腦子裡就隻剩下了:這棵樹為什麼這麼大。

他發現隻要在樹下,大腦就會擅自冷靜下來,從這棵樹真大,一直思考到科技進步、社會發展這方面,想到地鐵遍布整個東京,從學校回家隻需要一刻鐘的路程,末班車也會到淩晨,也算是方便了像他一樣的在東京苟活的群體。他時常在想,支撐起這種規模的城市的到底是什麼呢?每一個為這座城市貢獻過力量的人們,他們也都曾為生活而苦惱過嗎,他們當中又有多少是像自己一樣心懷抱負背井離鄉、結果被現實胖揍了一頓之後開始逃避的呢?

逃避歸逃避,該說不說,這樹底下蚊子還真是多啊,自己光是在這兒坐着應該就能喂養不少蚊子家族了。話說回來每天光是在石墩上坐着竟然也會消耗體力啊,有點兒餓了,而且好渴啊,東京的夏天也挺難捱。

“我多買了一杯拿鐵呢,不介意的話,請喝吧。”

張航清楚地記得那是在七月二十七号晚上十點左右發生的事情,白天才剛下過雨,蟬鳴聲比以往還要震耳,是一個烏鴉都熱得懶得叫喚的天氣。他坐在石墩上拍死了當天晚上的第八隻蚊子,想到口渴的那一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天使一般的聲音。也不是說那聲音具體有多麼好聽,隻是和平日裡張航聽膩了的同事、同學和教授們的聲音不同,按理說明明會讓他感到陌生,但他卻莫名覺得親切,甚至覺得有些悅耳。

他轉過頭看向對方,比起對方手裡的拿鐵,張航更先注意到對方的眼睛,那是連黑夜都沒辦法掩蓋住其光彩的一雙眼睛,一瞬間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冰拿鐵的杯子上凝結的水珠滴到張航的手臂上時,他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沒有中暑出幻覺,而是真的有人站在身旁想要給自己續命。

“哈哈。”張航笑出了聲,接過拿鐵的同時,說了聲“謝謝”。

他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邊喝邊聽對方問“這幾天總是能在這裡看到你,你是不是項目遇到什麼瓶頸了”。

何止是項目遇到了瓶頸,張航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卡住了。

“我隻是在思考……”張航用他那磕磕巴巴的日語說了句,“思考人生。”

對方愣了幾秒,在張航以為是自己日語發音出問題了的時候,聽到對方捧腹大笑。

“思考人生?思考人生!?哈哈哈……”

“有、有這麼好笑麼?”張航也跟着笑了聲,看着對方坐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石墩上。

“你是不知道我猜了多久,結果就被你用這麼随便的借口搪塞過去了,所以我的笑更多是笑自己。”

張航聽了個一知半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尴尬地笑兩聲,喝光了最後小半杯咖啡。“咖啡,謝謝,很好喝。剛才簡直,渴死了,真的。”

對方笑夠了之後,沉默了片刻,再張口的時候說的竟然是中文:“雖然我隻是猜測,你是中國人吧?如果有冒犯到的話,我先道歉。”

“啊!”張航狂喜,下意識地以為遇到了同胞,“我是中國人,我的天,這是我頭一次在東大遇到會說中文的人!”

“哈哈,那你多半不是人文相關的學院的了,那邊會有很多普通話說得很好的人。不過我記得理學院也有不少不太懂日語的中國人來這邊進行學術深造,莫非你也是?”

“我是信息情報學的。”張航聳了聳肩,“但不是為了深造,隻是為了刷個學曆,希望能在公司稍微輕松一點兒。”

“原來如此,你已經工作了啊,半工半讀?”

“差不多吧。”

“辛苦了。”

這句“辛苦了”用中文來說就難免聽着有些奇怪了,張航也是因此确定對方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個日本人。說完全不失望應該是假的,但張航并沒有因此結束了和對方的交談,而是鬼使神差地用自己那半吊子日語說:“請不用顧及我的日語水平,說日語吧,也讓我趁機鍛煉一下聽力和口語。”

對方沒有像其他日本人那樣開口就說什麼“你的日語已經很棒了”,也沒有顧慮自己的日語水平而選擇一些很簡單很無聊的話題,而是用最日常的詞彙說出了最複雜的觀點:

“這世上很多人都在自己的舒适圈子裡停止了步子,他們的選擇沒有錯,同樣的,這世上還有少數人走出了令他們感到舒适的圈子,他們的選擇也沒有錯。痛苦與快樂都是當下的一種短暫的感受,不能長時間維持,長時間維持的隻有内心的平靜。不同的選擇,會帶給人不同程度的平靜,所以,雖然不知道你在思考關于人生的什麼,但是希望你可以找到屬于你的平靜。”

那番話點亮了張航人生中的黑夜,讓他意識到真正禁锢着他的絕非語言,而是他對于自己的人生選擇的質疑。

“如果當初”這四個字總是在他腦海中悄然盤旋,擾亂了他的心智,渾濁了他的平靜。張航在那瞬間回憶到了很多很多“如果當初”的片段,每一個片段都會混着一段《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當中的場景,直擊他的内心。

他當初沒能看懂的電影,竟然就是他短暫的一生,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哪個階段他是真正靠着自己的能力順利度過的。

朋友推薦給自己這部電影,是想要讓自己盡早察覺到這一點,然後盡早找到真正的人生軌迹麼?

自己當初看着電影流淚,也是潛意識裡察覺到了這一點麼?

但是面前的人卻告訴他,選擇沒有對錯,因為重要的從來不是“選擇”本身,而是做出選擇之後努力找到屬于自己的平靜。

張航從那天開始不再拒絕與人交談,曾經怎麼說都覺得不通順的日語,也在他錯了又錯之後變得流暢起來。同事再去指摘他的日語問題時,他也會笑着說“我是中國人當然說不好日語,就像是你是日本人也肯定說不好英語一樣”。他會在公司會議上用半吊子日語調侃那些平時沒有生産性的同事,會配合着美國總部一起安排降職名單,甚至還聯系了他當年在美國結交的天才科學家一起鑽研這個從開始就仿佛注定沒有結果的稀爛項目。

他還把工作中遇到的難題拿到他的研究室,找遍大學裡所有相關的教授,逼着他們說出見解,說不出來的他就會跟蹤人家到家門口,幾次都惹來警察。

就算真的被逮進了警察署,他也會翹着二郎腿跟日本小警察調侃世界格局,探讨未來發生三戰的可能性。

“三戰的時候我們八成還會是敵國吧哈哈。”被釋放的時候張航拍着警察的肩膀,“戰場上相遇的話請一定記得我們今晚的一夜情啊。”

“誰跟你一夜情了啊喂!别胡說啊你這家夥!”小警察笑着吼道,“你都來這裡四五次了,每次都是我值班,我真的會懷疑你愛上我了啊!”

“這還不是因為那個邋裡邋遢的教授真的很喜歡報警,興許他喜歡你吧,哈哈。”張航口無遮攔,堅持不懈,終于在最後得到了教授用鉛筆頭兒寫出來的草書一般的論文。

不到一年的時間,張航修完東大全部的學分,還在公司裡破格被升了職。學業與事業雙雙步入正軌的那時,張航回過頭發現自己身後已經跟随了不少被他稀裡糊塗騙來的“狐朋狗友”。有校方的教授,有警視廳的刑警,有社會上的大哥,有公司裡的小弟,他們每個人性格迥異,兩兩相聚就必定會發生争執,但隻要有張航在中間調和,大家都會互相忍讓一步。

但是張航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争取來這一切,都要歸功那位總是跟自己相約東大銀杏樹下的人一直以來的諄諄教導。

張航是在半年之後才知道那個人名叫橘泉也的,這還不是對方向他自我介紹過,而是他實在想知道對方的名字,所以黑進了學校的内網管理界面去調查的。

橘泉也,法學院終身榮譽教授,不僅拿下了法學博士後,甚至同時擁有多個博士學位,說是東大的鎮校之寶都不為過。張航其實在查到對方的名字之前就已經隐隐開始懷疑了,對方的學識完全不是靠着生硬的專業詞彙堆砌,更多的是一些融入了理解和現實案例的感悟和建議。所以張航早就意識到對方肯定不是學生,但又覺得作為教授的話有點兒過分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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