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他不是在氣這些。
“你的老公,他真的愛你的話,就不會同意讓你來拍這部電視劇了。”薤白冷靜下來,平靜地說,“我成為主演這件事在貴圈裡應該算是個大新聞,你的老公肯定也聽說了,在聽說的那一刻他就該讓你拒絕參演,畢竟他認為我攜帶肮髒的病菌。他到底是怎麼舍得讓你跟我一起拍戲的?我們現在呼吸着一樣的空氣,說不定你還吸進去了我吐出來的二氧化碳呢,他怎麼能忍?”
葉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所以我覺得,你的老公并不在乎你,他在乎的就隻有你能為他賺到的錢,以及你不會染給他什麼奇怪的病。”微笑轉移到了薤白的臉上,他平靜地合上劇本,“如果你過得不幸福,想要找人談談心,我很歡迎。不瞞你說,我在臨床實習的時候遇到過你這樣的病人,大家都是抑郁但不自知,不然就是無意識地傷害自己,不然就是無意識地傷害别人。這其實隻是因為你生病了,需要得到幫助。所以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可以幫你,或者幫你聯系一個可以幫你的人。我公司的合夥人就是我北大的學姐,她有心理咨詢師的執照,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預約一個時間。
“但是現在,我們要開始拍戲了,希望我們可以一條過啊。”薤白笑着和遠處走向他的導演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晚上十點的時候突然變天,暴風雨說下就下,給拍外景的他們一個沉重的打擊。
“這鬼天氣啊。”導演發愁地看着外面狂風肆虐、暴雨傾盆的樣子,“就算一會兒雨停了,地也不會這麼快幹,算了我重新安排吧,今天就先這樣,都散了吧。”
可能是因為窗外暴雨,酒吧裡反而有些悶,尤其是擠了太多劇組的人,導緻中央空調的冷風都不夠用了。薤白用劇本扇了扇風,看向身旁的葉桑:“你經紀人要來接你嗎?還是先跟劇組的大巴回電視台?”
那天晚上有夜景拍攝任務的演員就隻有他們兩個,而且考慮到室外場景,酒吧又不大,所以經紀人沒有跟來。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進下來的計劃,薤白是在收到司半夏的消息之後,才想起來問一問葉桑的。
葉桑稍微回過神,看向薤白:“經紀人直接過來吧應該。”
“哦。”薤白點點頭。
“剛才……拍戲之前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惹到你了?”葉桑又把話題拉扯回兩個小時前的事。
薤白也不打算裝大度,點點頭:“是個正常人都會被惹到吧。”
“但是你為什麼不反駁我,為什麼不去澄清自己,反而又要說我……”葉桑咬了咬嘴唇。
“既然我都知道了你是在心理有問題的情況下才會說那種話,那麼我要是特意澄清,就顯得我心理也有問題一樣了。沒什麼,你會那樣想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啊,這種話你自己心裡想想就行了,說給本人聽是什麼意思啊,換個人都要跟你打一架了。”薤白發愁地抱怨着。
葉桑低頭擺弄了一下裙子:“也對哦……”
“你也沒有反駁你心理有問題。”薤白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低頭打量了一下葉桑,“難道你覺得自己心理沒有問題?”
“哈哈你現在說話好毒啊。”葉桑笑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不過你說得對,沒必要特意去澄清一些根本不對的事情,真相是什麼樣的就算不說也會被公開,是吧。那看起來你其實是個很潔身自好的人,沒有亂搞過。”
薤白感覺這個葉桑好像冷靜了不少,他沒有說話,因為感覺她好像還有話沒有說完。
但是葉桑之後也沒有再說什麼。
暴雨在半個小時之後也完全沒有變小的迹象,路上很快就有了積水,劇組的人為了保證器材不會被水浸濕,隻能等待雨勢減弱。可惜商場已經徹底關門,他們就隻好轉移到停車場去,又有幾個人站在停車場出入口那裡觀察路面情況。
“實在不行我們就走地下通道,一個人扛着一組器材回去。”現場AP做出了最壞的方案,“蒲先生,葉小姐,你們的經紀人也在電視台那邊呢,剛才因為雨太大,所以路上連着發生車禍,現在堵得紋絲不動。所以你們和我們一起從地下通道走回電視台吧。”
薤白倒是沒什麼意見,隻是一想到今晚恐怕很晚才能回家,他就有些焦慮。
幾分鐘前商陸發來消息問他在哪兒,薤白說自己被困在國貿,之後商陸就沒了消息。
而葉桑也一直在擺弄手機,表情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别的情緒變化。
在他們準備朝電視台那邊走的時候,後方車輛打了個雙閃,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回過頭。
薤白看到那是他家的車的時候,臉上幾乎瞬間就浮現了笑容,穿過劇組的人,朝那輛車沖刺着跑了過去。
那輛車的車主,也就是商陸,從駕駛席探出來腦袋:“别跑别跑,急什麼啊,地那麼滑。”
薤白跑到他跟前,傻乎乎地笑着:“嘿嘿你怎麼來了啊?”
“雨太大了我不放心。”商陸伸手摸了摸薤白的頭發,确認沒有潮濕之後,松了口氣,“你還要去電視台嗎?”
“夏姐還在電視台等我。”
“我讓她直接回家了。”
“這樣啊,那其他應該沒什麼事兒了……”
“嗯,那咱也回家吧,我跟導演說一聲。”
“我去跟他說就行了。”薤白又轉頭跑回導演那邊,跟大家道了别,然後興奮地跑了回來,坐上副駕。
“哈哈我剛是想想說打電話說一聲不就行了嗎,幹嘛還跑來跑去的啊。”商陸笑着揉了揉薤白的腦袋,“餓不餓,我給你帶了漢堡。”
薤白打開面前的儲物箱,翻出來了漢堡,拆開包裝紙,雙手捧着啃了起來:“都快餓死了,晚飯一點兒都不好吃。我本來以為在酒吧能吃點兒什麼呢,結果還沒拍到上菜,就下雨了。”
“哈哈哈那你們點菜了嗎?”在停車場隻能以最低速度開車的商陸,開着車慢悠悠地經過前方的劇組大部隊,跟窗外的熟人們點頭打了聲招呼。
薤白也朝窗外揮了揮手,然後回過頭繼續跟商陸吐槽:“點了!那個牛扒包早就做好了,等到放涼了都沒等到出場機會,就那麼浪費了。”
“下次我們直接去吃。”
“好啊好。”薤白說完,有意無意地通過側視鏡看了看車後方的葉桑,再轉過頭來的時候,感受到商陸的手伸過來幫他擦了擦嘴角。
“今天是跟葉桑的對手戲啊?”商陸很自然地用拇指抹掉薤白嘴角的蛋黃醬,然後收回手舔了一下,“還順利嗎?”
“嗯,拍的時候倒是沒什麼。”薤白又塞了一口漢堡。
“這個說法的意思是,沒拍的時候确實發生了什麼?”商陸追問。
薤白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把晚上葉桑對自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氣得破口大罵:“她是不是被她老公PUA了啊,一口一個她老公她老公的,靠,我當時都想跟她對着喊了!說得好像誰沒有老公一樣,氣死人了。你看現在,外面暴雨,寸步難行,我老公就來接我了,再看她呢,還不是得跟大家一塊兒乖乖地步行回電視台?”
原本聽得心情沉重的商陸,在聽完薤白最後兩句之後,突然笑出了聲:“你這是什麼勝負欲在作祟嗎!”
“就是勝負欲在作祟。”薤白觀察着前後路況,然後把最後一口漢堡遞到商陸嘴邊,“她老公根本不愛她,愛一個人的話是絕對不會說出那種話的。”
商陸一口吞了漢堡,比起胃的滿足感,他覺得心的滿足感更加強烈一些。如今自己給薤白的愛,已經能夠讓薤白拿出去當作驕傲來炫耀了。
“不過說真的,感覺大家過得多少都有點兒不幸福啊……”薤白說完,又覺得自己的态度仿佛有些高高在上,立刻難為情地偷偷看了眼商陸的表情。
商陸的笑容裡帶着默許,根本就是一點兒都不在乎薤白字裡行間的那股優越感,甚至還有點兒引以為傲:“過得幸福的人是不會主動對别人的生活評頭論足的吧,我也不懂,但是說真的,别人的不幸跟我也沒什麼關系。”
“這倒是真的……”薤白反思了一下。
“但是他們居然敢對你說這麼難聽的話,這就不是跟我沒有關系了。”商陸心裡計劃着要找個什麼機會來讓葉桑的那位财團老公吃點兒苦頭。
“我也就隻是吐槽,你不要真的去做什麼,你平時都已經夠忙的了。”薤白趕緊叫停,“對了,不是說路上發生了好多車禍,一直堵車嗎?”
“從咱家到這兒有小道兒,我抄近路過來的。”說話間,商陸就已經開出了停車場。
外面的雷鳴交加的場景給薤白吓得差點兒打了個哆嗦:“怎麼雨越下越大了。”
“冷暖氣團造成的天氣鋒面和氣旋現象撞在一起了。”商陸餘光看見薤白好像有點緊張,于是伸手把薤白的手抓過來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拍了拍,“沒事兒,最強降雨還在一個小時之後,那時候我們都已經到家了。”
“夏姐呢?”薤白低頭看着手機,“她回的了家吧?”
“我早就給她打電話讓她回去了,估計現在都快到家了吧。”
薤白看到了司半夏的報平安的消息之後,松了口氣,但又有點兒擔心劇組的人:“一個小時之後是最強降雨的話,劇組的人要怎麼回去啊……”
“實在不行就在電視台睡一宿呗,又不是沒有休息室。”商陸把車開進暴雨當中,雨刷開到最強那一檔都看不清路,無奈之下隻好開了輔助駕駛。
薤白無意識地攥緊商陸的褲子,緊張得不敢再說話,怕讓商陸分神。
好在半個小時後他們還算順利地回了家,到停車場的時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想起來那場暴雪了。”薤白驚魂未定地念叨着。
“幸虧那次之後就換了車,大G還是很猛的。”商陸松開安全帶,用力抱了一下薤白的肩膀,“回家吧,我們再吃個夜宵。”
窗外依舊是雷雨交織,但商陸和薤白在屋内毫不受影響,兩個人還對着窗外啃着牛肋排,靠在一起看着遠處厚實的雲層和紫色的電光,荒誕的天氣反倒成了他們的浪漫道具了。
而正如商陸所預測的那樣,由于強烈降雨,交通受到嚴重影響,劇組的人就在電視台湊合了一夜。其中也包括始終都在等待老公能來一通電話的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