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這種都市電視劇,外景一般取實景拍攝,雖然說已經步入九月,但北京依舊炎熱。助理和經紀人通常會給自家藝人舉着傘,以防他們曬成不對勁的膚色。當然也會有像薤白這樣就喜歡自己舉傘的,他憐香惜玉,反正是不舍得放司半夏舉着胳膊那麼長時間,所以通常都是他幫司半夏遮陽。
今天也是如此,等待開機的過程中幾個演員在别人撐着的傘下都已經情緒不好了,但薤白還在耐心地給司半夏撐傘扇風,順便跟旁邊的導演讨論着下一場戲的微表情。
“真不是我說,蒲薤白的身材保持得這麼好,難道是跟商陸有關系?”歐陽桃桃的經紀人在旁邊說着風涼話,“互換衣服來片場,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來他倆有多恩愛嗎。”
歐陽桃桃非常不理解經紀人為何陰陽怪氣:“那怎麼了,反正都是男的,混着穿不是挺好嗎。我要是有女朋友,我也跟她換衣服穿。這叫情調。”
“你怎麼不讨厭他呢,他可是搶走了你看上的帥哥的大情敵啊。”經紀人笑着問。
“别開我玩笑了行嗎,我才是差點兒給人家兩口子造成誤會的大情敵……”歐陽桃桃用小風扇直吹自己的臉,“一想起來就覺得無地自容。”
經紀人發現沒辦法讓歐陽桃桃跟着自己一起八卦起來,不知是該覺得這孩子無聊還是還覺得孩子長大了很欣慰,無言地輕輕拍了拍桃桃的腰,之後扭頭就跟其他喜歡八卦的人吐槽去了。
其實對于這樣的外景,桃桃都是很抵觸的,哪怕是拍了那麼多年的戲,她也受不了在炎熱的夏天跟導演探讨動作和微表情。最慘的是她還不能露出一點兒不耐煩的情緒,畢竟露天的地方,拍攝消息保不齊就被洩露了出去,百米開外說不定就會有自家粉絲端着大炮一樣的鏡頭怼臉拍攝。
大部分時候桃桃都覺得自己活得不像個人,沒有自由,沒有尊嚴,沒有隐私。
不過相比之下她其實更喜歡女粉絲,瘋狂但是沒什麼攻擊性,也不至于侮辱她的人格什麼的,女粉表達愛意的方式更直觀一些,比如現在,這條街的對面所有底商裡,但凡是個吃飯喝飲料的地方,就擠滿了這部劇所有主演的粉絲。
不得不說鐵杆粉還是比較有秩序的,大家隻有在演員工作不太忙的時候才會吼上兩嗓子,叫自推轉頭看個正臉。但是桃桃發現喊“周文傑”的人最多,其次是幾個聲音粗礦的大哥喊“葉桑”,最後才是幾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喊着“桃桃也加油”。
想着想着,桃桃突然意識到,這些人裡居然沒有喊蒲薤白的名字的。
雖然這也不關她事,但她還是有些擔心地觀察着蒲薤白的狀态。最近她因為知道了商陸和薤白的關系,就開始上網查這兩個人的粉絲都知不知道這回事,查來查去發現他們雖然也有應援團,但是團内的活動與其說是追星不如說是國企單位裡的例行工作。團内成天公開各大活動的詳細介紹,明确标注每項活動各個等級的粉絲最多隻能出多少活動基金,基金流向簡直堪比公司财報,财務流水比那山泉還特麼清澈,甚至還計算了回報率,從追星到投資根本就一步之遙。
到底是什麼樣的群體會去參加商陸和薤白的應援團啊,社會精英還是退休幹部啊……
桃桃認為,追星就該有追星的樣子,主打一個快樂,釋放日常的壓力。要是把最新活動本身做成壓力本源,那豈不是無法為自推拉取流量了呢。
“桃桃,下一場戲過來standby了。”副導演這時候打斷了桃桃的思路。
攝影設備全部定位,桃桃站在點前,昂頭和蒲薤白對視,看着他還在跟導演商量這場戲裡他應該抱有什麼心情,從劇情來看,這個地方桃桃所飾演的角色已經向男主表達了心迹,但卻遲遲等不來男主的答案,所以男主的情緒很難拿捏。
戲拍了這麼久,桃桃也能看得出男主是個外表簡單、内心複雜的人,衆多使命感之下,穿越時空的能力已經變得不足挂齒了,為了幫助實驗室進一步完善時光機,他抛棄了所有娛樂放松的時間,談戀愛這總浪費精力的事情顯然是不會做的。
“OK,各單位預備。”導演坐在小馬紮兒上舉起小喇叭,“打闆兒。”
場記舉着闆子到鏡頭前敲杠離開,薤白一秒入戲,桃桃跟着他的步伐在斜後方走着,走了兩步,薤白停下來。盯着他的腳步的桃桃也跟着停下,帶着不解的情緒擡起頭,發現薤白沒有完全轉身,而是稍微側過臉。
“前天。”薤白說完這個詞,喉結動了動,嘴再次合上。
桃桃知道自己該說台詞了,但是不知為什麼她看到這樣的薤白之後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努力了半天才能哽咽着說:“前天哈哈,前天的事你就當我發瘋……”
薤白醞釀了一下,轉過頭正視桃桃,帶着笑意和歉意:“前天的巧克力,非常好吃,謝謝。”
桃桃都不用去研究劇本,就明白自己是被甩了,最可恨的是台詞偏偏是巧克力,讓她想起上次把本來想送給商陸的巧克力送給薤白的那碼事。真情實感的加成下,桃桃鼻子發酸,熱淚盈眶,再加上薤白那個溫柔的表情,讓她毫無壓力地哭了出來:“當然好吃了,那可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
薤白無奈地笑了一下,想擡手幫她擦擦眼淚,最後卻擡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之後繼續向前走:“我想你應該有很多疑問,就像你之前問的,我是不是隐瞞着什麼,是不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了很久,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因為就算說了也沒人信。”
“我相信。”桃桃追着說。
“哈,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你說不說我都相信。”
“你的爸爸媽媽要是知道自己辛苦養育了那麼多年的女兒居然是這樣輕易就去相信别人的孩子的話,他們會很傷心的。”
“可也是他們告訴我,不要輕易質疑的呀。”
薤白怔了怔,默默點頭:“其實我去過未來,也回過過去。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小時候也不懂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直到從未來經過的某次,教授看到我,對我說:看來小毅不會回來了。”
桃桃擦幹眼淚,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看到的教授,年邁得腰都挺不直,他告訴我說他親手将兒子送進時光機,但卻是一條有去無回的旅途。他說他一直在更新那台儀器,足足有三十年了,但是三十年,那台時光機迎接來的唯一一個活人就是我。那時候我才搞清楚,我總是在無意識地離開自己所在的時間點,随機到某個時間去,整個人活得都很不連貫。但是教授卻誤會了,他認為是他的時光機才把我召喚過去,他一直想要用那台時光機找回他的兒子。”
這冗長的台詞被薤白以一種很輕盈的語氣演繹出來,雖然他沒有太多沉重的情緒,但讓人聽起來心情無比壓抑。桃桃差點兒忘記自己的台詞:“教授是說咱實驗室的霍教授?教授有兒子?”
“會有的,應該很快就會出生了。”
“那我們現在的項目,那台時光機……”
薤白聳了聳肩:“我答應未來的教授,要找到他的兒子。但是我回到過去,發現教授的兒子還沒有誕生。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隻要我可以阻止教授将兒子送到時光機裡,就可以完成和教授的約定了呢。”
“CUT,過。”導演舉着小喇叭喊了一聲,薤白頓時松了口氣似的,朝桃桃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助理和化妝師一擁而上,給桃桃遮陽、擦眼淚、補妝,馬路對面的粉絲也在狂喊“桃桃好棒”,在衆人的擁護下,桃桃到了有陰涼的地方,複盤剛剛那場一次就通過的戲。
而薤白卻隻是客氣地從化妝師手中接過一張面巾紙,輕輕擦掉脖子的汗,拒絕了補妝,說“妝感太重會影響成片的真實感”,然後他就擠到導演那邊,跟導演一起研究剛剛的片段,還有接下來的其他角色拍攝。
桃桃憑借自己從童星就開始的二十年的表演經驗判斷,蒲薤白是真的專業,搭戲的時候非常舒服,台詞也很清晰,節奏感也不錯。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人居然沒有拿過太多大獎,明明同一個劇組裡的影帝周文傑和影後葉桑也不過如此而已。
難道說娛樂圈真的是資本家的世界嗎。
她為薤白感到遺憾和不甘,然後也牟足了力氣擠進了熱火朝天的“男人堆”裡,開始專注地聽導演接下來的指示。
原本計劃要拍攝五個小時的片段,順利的在四個小時内完成,離開拍攝現場的時候,周圍待機的粉絲早就按耐不住,湧上來呼喊着,希望自推能夠打開車窗。
“文傑!文傑我要嫁給你!”有個小姑娘扯着粗犷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喊着,“開窗戶讓我看你一眼!”
然而周文傑的保姆車經過的時候并沒有給粉絲什麼面子,隻有維持秩序的保镖喊着:“天氣太熱,開不了窗!”
這個時候人群裡才有薤白的粉絲的聲音:“白白是哪輛車呀?”
正在開車的司半夏看着路邊有人舉着“薤白”的應援闆的粉絲之後,又驚又喜:“诶你看,你粉絲也來了!”
薤白受寵若驚,連忙打開全部車窗,興奮地朝車外的粉絲招手:“快回去吧!天太熱,要中暑的!”
人群中僅有的十幾個薤白的“白米粒”激動得互相拉着手又跳又叫,跟薤白隔空互動好幾次,其他家的粉絲嫉妒得臉色發青,一聲不吭地看着,直到那幾輛保姆車徹底都開遠。
即便是開遠了,薤白也還是在招手,招呼就像是打不夠一樣,非得司半夏呵斥一聲“行了行了快關窗,要熱死了”,他才抿着嘴收回手:“我還以為今天隻有其他人的粉絲來着,有點兒驚訝。”
“你的應援團做得太正規了,拍外景有規定,現場不能去超過15個粉絲,去了也不能在拍攝的時候現身影響你的工作。我以為要求這麼嚴就沒人來了呢……”司半夏歎了口氣,心裡默默吐槽這些規矩莫名讓她感到有點兒熟悉,仿佛出自商陸的命令一樣。
“哈哈,這樣挺好啊,今天拍攝也好順利,我還擔心會不會拖到明天來着。”
“明天你要跟商陸回他母校參加校慶了?”司半夏問。
“嗯!好久沒看到羅老師了,趁這個機會去打個招呼。”
“是商陸的老師?”
“對,是班主任。”
“商陸這次去參加校慶,捐錢了嗎?”
“捐了,一百萬,五十萬的校慶基金,五十萬的教育基金。”
“有錢人……”
“哈哈,本來還說要多捐點兒,但是學校拒絕了,說捐款太多了他們壓力大。”
“哈哈這學校蠻有意思,有錢還怕壓力。”
“市級重點,被領導盯得很嚴吧。”薤白拿起手機給商陸發着消息,“這次校慶聽說請來了很多校友,每一屆畢業生都有幾個教室,專門讓大家團聚。好像還有小活動之類的,特别熱鬧。”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百年校慶呢。”
“雖然沒有一拜年,但是也有将近一百年了啊,二戰之前就成立的學校,這曆史感也夠足了吧。”
“好好好,反正就是有關你老公的一切你都要護着呗。诶對了,你們淩晨到底是怎麼想起來去升旗啊?”
薤白摸着手機邊緣:“我也想知道,其實昨天晚上商陸去跟張總喝酒了,那兩個人喝到了半夜,突然把我叫出來看升旗。是我搞不懂直男的情調還是怎麼回事兒,升旗儀式會是什麼很浪漫的約會嗎?”
司半夏皺了皺眉:“跟浪漫一點兒不沾邊呀,你要說情懷我還能理解。不過商陸跟張總去喝酒?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是英澤跟我開玩笑。他倆關系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