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走過去和他握了握手：“沒想到在這兒見面，你在CBL工作啊？”

“是啊，自從聽說你跟CBL有合作，我就過來給你當卧底了哈哈。”丁洪旭笑了兩聲，立刻改口，“其實也不是，就是碰巧上家公司幹得沒什麼意思，以前是做系統仕樣的，現在跳槽過來做産品經理。”

“丁哥相當有實力啊，我聽說CBL錄用标準很高。”

“沒那事兒，運氣好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應援團裡都是些什麼神仙，不是國企就是機關，像是我這種進私企的已經算菜雞了。”

商陸知道這是丁洪旭在跟自己玩兒謙虛那一套，所以他非常給面子地又捧了幾句，還給人家打了一杯咖啡。

丁洪旭被搞得很不好意思，終于還是沉不住氣說：“我是聽同事說看到你來了，所以我特意過來碰個運氣。你是在等張總吧，他上個會延遲了，估計還得等十幾分鐘。聽說是AIOS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在排查原因。”

“我收到消息了，他讓我在這兒等會兒。”

“怎麼樣啊最近，都沒聽說你再有什麼娛樂圈的活動了，是準備就不在出鏡了嗎。”丁洪旭問出了他關心的問題。

“最近一直在寫論文，還有前陣子上市路演什麼的，也沒有空閑時間了，所以今年沒有出鏡的安排。不過薤白主演的電視劇開拍了，你看了嗎？”

“看了啊，必須看了，還挺好看，我老婆就期待周五，到點兒就在電視前守着，廣告也不錯過的那種。”

“哈哈謝謝你拖家帶口的支持。”

“我這不算什麼，你知道嗎應援團裡有個小孩兒今年被分配到河南一個村兒裡當村委書記，想看個電視可不容易，就隻有村長家裡有一台數字電視，她就每周都厚着臉皮過去蹭電視看。哈哈哈2026年了！還有地方沒有數字電視看呢！”

商陸沒有跟着笑：“河南哪裡？”

“鞏義市的什麼村來着，記不清了，怎麼了？”

“鞏義。”商陸心說這事兒還真是挺巧，“挺好的地方吧。”

“難說，天天聽她在群裡抱怨。本來把她分配到那裡就已經足夠說明那裡其實有問題了。”

“怎麼講？”

“就是地方有嚴重的自治傾向，拉幫結派，風氣不正，中央會派公務員過去調節。說是調節，其實就是坐鎮兩年，相當于一個跳闆吧。但是你想，被派過去就是單槍匹馬沒有地方勢力，肯定就是被欺負的命。”

商陸點點頭：“你能随時聯系到她嗎？”

“當然，有什麼事你盡管說，我們可期待被你翻牌子了。”

“哈哈……”商陸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嗯，有點事想麻煩她查一下，就是在這個村子裡，有個叫王壯壯的人。”

丁洪旭笑出了聲：“這名字可真是，他惹上什麼事兒了嗎？”

“沒有，就是有些事想向他确認一下，但是聯系不上他。”商陸發現自己說瞎話是越來越娴熟了。

“好的沒問題，我這就去問。”

丁洪旭掏出手機的時候，C君突然用身子撞了撞商陸的腿。

商陸低頭看着C君那對卡通大眼睛：“怎麼了？”

“張航讓我帶你去停車場哦。”C君的顯示屏上表示出箭頭。

“那你先去忙，等我這兒有結果了就告訴你。”丁洪旭立刻讓開路，順便摸了摸C君的腦袋，還對商陸說，“它模仿了動物體溫，而且特意給他做成毛茸茸的樣子，摸起來特别治愈。”

C君開心地撲騰了一下完全隻有裝飾作用的小翅膀，“能讓大家保持好心情，我也會很開心，雖然我好像不會産生情緒，但我理解這種情緒哦。”

商陸再次被C君震驚，他沒想到AI居然會思考情緒這種概念，所以告别丁洪旭之後，他跟在C君身旁問：“是誰教會你情緒這個概念的？”

C君用身體貼着商陸的腿：“剛剛已經說過了，你賦予了我們思考的能力，我們首先去學習的就是何為感恩，進而去理解了情緒的概念，以及情緒的價值。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真正産生一種獨屬于我們的情緒，我希望那時候我們和人類之間的情緒可以是共通的。”

商陸用手摸着C君的頭，暖呼呼的溫度直接觸動他的内心，他當初想過将AI軍用、民用、商用，但他真的從未想過AI在不間斷的學習和思考下已經可以明白AI與人類的區别了。

他從未想過他們創造的是另外一種生命。

“C君。”商陸忍不住叫它的名字，“C君有很多同一批生産線上誕生的兄弟們對吧。”

“是的呀，C君的名字是編号，我的編号是03140001，314是我的生日哦，白色情人節那天呢。他們都說，我的誕生就像是AI給人類的回禮。”C君繞着商陸轉圈，表現自己的快樂。

商陸忽然想到那些和蔡曉萍擁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們，心情開始複雜起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讓你誕生，是出于我們的私欲，是我們為了滿足我們自己的目的。那樣的話，你不會質疑自己誕生的意義嗎？”

“如果我的誕生可以滿足誰的私欲，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呀，那就是我的意義。”C君的回答無懈可擊。

面對這樣無懈可擊的回答，商陸深受觸動，不自覺地停下步子，蹲下來和C君平視：“你是白色情人節那天出生，編号為1，我可以叫你白小一嗎？”

C君像是宕機了一樣停了幾秒，随後又像是重新被激活了一樣雙眼閃爍淚光：“從今天起我就有名字了，謝謝你，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嗎？”

商陸抱住這台有溫度、有思考的機器人：“當然可以。”

在停車場和張航碰頭的時候，C君還跟在商陸身旁，眼神裡都帶着“想要一起去”的意思。張航用手指敲了一下C君的腦袋：“回去，一會兒你又鬧着餓。”

C君的眼睑都耷拉下來了，哭唧唧地往回走，走兩米還知道回個頭用小翅膀跟他們撲騰一下，像是在道别。

“含情脈脈地看什麼呢，快上車。”張航又擡手敲了一下商陸的腦袋。

商陸發現無論什麼時候看到張航，無論是隔了多久、中間發生了多少事，對方總是同樣一副表情。“你就不打算寒暄一下嗎，我剛從東京回來，你就不好奇泉也教授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知道他最近過得怎麼樣。”張航看着商陸系好安全帶，立刻就啟動了車子，開出公司。

“你……你，诶，你會開車啊！？”等車都開上主幹道了，商陸才驚奇地反應過來自己正坐在張航的扯上，而且車上沒有第三個人了，“有栖川呢？平時不都是他開車接送你的？”

“我有駕照，當然會開車。怎麼了這是什麼特殊技能麼？再說了，公司得留個人，各個部門之間方便溝通。”張航說得雲淡風輕，“而且和你之間的對話不能讓外人聽到，就沒有叫司機。”

“所以你還有個司機？就是那種專門負責開車的司機？”

張航有些疑惑地看了商陸一眼：“這麼驚訝？常山他們不都有司機麼，反而是你沒有司機這個事兒還叫人挺驚訝的。”

商陸仔細一想：“我都有吳頭兒了，沒必要再多配個司機。而且司機的人品也難說，面試什麼的都挺麻煩。想當初侯慶那個司機還會幫他從其他領導的司機嘴裡套出來點兒情報，感覺挺危險。”

“用人肯定是伴随風險的，所以風險管理才顯得尤其重要，不過像是你這種幹脆就不用，也是個好方法。”張航沒有否認商陸的做法，而是換了一種說法，“不過我們去應聘司機、家政、廚師，其實也是為市場提供一些用人需求，用多餘的錢去豐富更多人的生活，這也沒什麼不好。”

這對商陸來說是個嶄新的想法，畢竟商陸向來本着嚴格管理公司所有從業人員的原則，把不符合标準的員工快速淘汰，保持公司整體處于一種有很強競争力的狀态。所以不需要的開銷要全部削減，不必要的職位要全部砍掉，不少被辭退的員工也會在背後罵商陸的做法太冷血。

商陸從來不在乎有人說他冷血，他追求高效，既然高效在别人看來就是冷血，那随他們怎麼說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會掏出一筆錢專門養閑人？”

“這話在我聽來都是很高傲了。”張航輕聲笑笑。

商陸立刻道歉：“不好意思，不能叫閑人，就隻是一些從各方面來說可能都達不到你的用人标準的人。”

“各方面都能達到我的用人标準的人人，目前還隻有王曜華。所以我要把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辭退了麼？這不現實。既然理想達不到，那我們就好好看看現實的樣子，然後在該妥協的地方妥協，在不該妥協的地方改變。何況，今後的員工隻要能跟分配給他們的C君搞好關系就可以了。”

看來張航是戰略性地在培養AI模型，商陸想到剛剛的白小一，忍不住開口問：“你知道每個C君都有自己的編号嗎？”

“當然知道，編号還是我給它們随便起的，這樣它們隻需要記住自己的編号就可以了，管理起來很方便。怎麼？”

“我剛剛給03150001号起了名字……”

“喲，多愁善感啊，起的什麼名字讓我也認識認識？”

“白小一。”

“可真沒品味。”

商陸咋舌說道：“啧，怎麼說話呢，多麼朗朗上口的名字。”

“所以為什麼突然想給它起名字？你看上它了？”

“什麼跟什麼，我就是……跟它聊了很多，很感慨。你說像是它有這麼多跟它同一廠家的兄弟，那是不是會覺得自己并不特殊什麼的。”

“怎麼還跟AI談出感情了呢，這要是讓你們談出愛情的煙火，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蒲薤白解釋。”

“我跟小一之間隻有可能有線路短接産生的煙和火。”商陸面無表情地吐槽着，“我特麼跟你談正經事，你别胡扯了行嗎。”

“不好意思，耽誤你回味了。所以怎麼說？它跟你說自己的想法了？”

“你也知道它們有想法？”

“我當然知道，開發它們芯片的系統就是我搭的，它們是怎麼獲取數據，怎麼個解析模式，我一清二楚。”

“哦，說起系統，你知道它們現在出現了升級瓶頸嗎？”

“知道是知道，也就是最近一兩天發現的事，還沒時間去解決。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張航把車開上了一條幾部沒有車的路，“上頭的動作越來越大了，估計距離開發區被嚴查也用不了幾天，我們現在全力在做加密工作，雖然這些加密估計終将被破解，但能拖延一點兒時間也是好的。”

商陸在一旁默默點頭：“我的加密算法已經研究好了，有甄哥幫我把關，應該問題不大。”

“我相信你們的算法，但是把算法運用到系統裡就是另外一碼事了。”車開上了高速，張航看了眼時間，“目前我得知的消息是7号，你就把7号當做release date就行了。”

商陸攥起拳，深呼吸了一下：“如果說，如果我失敗了的話……”

“失敗就失敗吧，到時我們再想辦法。”張航的語氣依舊是雲淡風輕，說完還要笑着看一眼商陸，“怎麼，有壓力了？”

“有壓力是正常的吧。”

“是正常，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持平常心。因為我隻能評估到你平常狀态下的能力，在我的評估裡，你平常狀态的效率奇高，不會有問題。你要是不相信自己，那相信我就行了，我在工作計劃上就隻失誤過一次。”

商陸歎了口氣：“那我們就祈禱我不會是你的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