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達蒙瓦盟氣象台報道,今日将持續發布藍潮黃色預警,大風黃色預警,車輛行駛請取消電子停駐模式……”
簡易行在中控屏點了點,頃刻低緩冷肅的音樂取代了嚴酷的天氣預報。
在行駛的過程中他抽空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靠在後座的男人正一言不發地打遊戲。
他的下半張臉收在沖鋒衣衣領裡,耳朵上覆着耳機,輕薄的眼皮微耷。
仿佛外面的冰天雪地和狂風怒号都和他沒什麼關系。
“我們好像走錯路了。”猶豫片刻,簡行易開口。
沒人搭理他。
車子又漫無目的地開了會兒。
直到毫無預兆,車載音樂戛然而止。
後座男人皺了皺眉,将因為斷網被迫中止的遊戲抛到一邊,扣下耳機:“你剛才說什麼?”
語氣透着恣意與疏離。
話音落下,車子跟着停住,簡行易解下安全帶,看着他重複了一句:“小秦總,我們迷路了。”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
簡易行下車探查路段,秦迦等在車内百無聊賴,掀開眼皮往玻璃窗外看了看,一片蒼茫無盡頭的白。
“哼”他忍不住冷笑一聲。老頭子真是會難為人,派他來這種鳥不拉屎凍死人的地方。
手指按下按鈕,車窗剛露出一道縫,一捧雪“呼地”迎了進來。
天地分外蒼茫,他仿佛是融進白紙上的一滴墨。
“小秦總,我找到……”遠處傳來簡易行被風雪刮散的呼喊,秦迦忍着不耐,又降了降車窗,目光朝聲音來處探去。
蒼茫的雪幕中,一道明亮的光刺了過來,秦迦下意識眯了眯眼。
車門開啟的聲音傳來,接着是鞋底踩在積雪上發出的一道利落且沉重的“咔嚓。”
“找到什麼……”秦迦話說了一半,突然止住了。
高挑的身影走近,羽絨服帽子下方是被圍巾遮住的半張臉,隻有一雙清泠狹長的眼睛暴露在風雪裡。
兩人的目光隔着冷空氣對上。
車載音樂再次毫無預兆響起,是剛才未播完的“冬”。
冰冷蕭殺的氛圍在一瞬間達到頂峰,秦迦沉着眼看着逐漸走近的女人,唇線繃得筆直。
女人拉開駕駛位車門,檢查了一番後關掉音樂,清泠的嗓音如同浸了冰雪。
“這裡信号不好,導航容易失靈。”說着站了起來,朝秦迦看去:“跟着我走吧。”
再次毫無預兆被那雙漂亮英氣的眼睛注視,秦迦唇角動了動。
他似乎并不認識她。
與生俱來的傲慢重新占據上風,漫不經心開口:“我為什麼要和你走?”
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翻轉着手機:“憑什麼?”
雪花順着驟風斜進車内。
站在車外的她無聲地盯了他幾秒,最後……就那麼轉身走掉了。
秦迦手上動作一頓。
“小秦總,我剛才找到了一輛路過的車,車主生活在牧區,比較熟悉這裡的路況,我們跟着她的車走就行了。”簡易行終于研究完路況,回到車裡,打算發動。
原來是讓車子跟着她走,而不是自己……
意識到誤會了她的意思,秦迦扯了扯嘴角。
車子在雪原上行駛着,不時颠簸兩下,可和剛才的迷失不同,現在已經有了航向,車裡的溫度似乎也跟着回升。
“剛才過來的是車主?”秦迦幽沉沉的眸光盯着前方開的狂野的悍馬,語氣卻是這一路少有的和緩。
簡易行點點頭,很高興:“對,多虧了周小姐。”
“她叫什麼?”
除了遊戲,秦迦很少對什麼有興趣,這句深入的詢問令簡易行稍感意外。
“好像是叫周ye,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字。”
周葉……
秦迦将這兩個字在唇間咀嚼了兩下,和那雙清冷透亮的眼睛對上了号。
……
兩輛車子很快到達格爾牧區,大概是為了面子好看,雖然簽約對象是達瓦牧區,招待地點卻設在了更加發達的格爾。
秦迦将拉鍊拉到頂,下半張臉被嚴嚴實實蓋住後,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一瞬間像有萬馬從耳邊奔騰而過,将一切推到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我們過去吧。”簡易行迎着狂風費力喊道,不遠處幾個企業代表正滿面笑意地迎過來。
秦迦眯着眼睛,看着周葉将一袋子東西遞給等待的中年婦女,對方拉着她的手,狀似在感謝。
旁邊還站着一個高大的青年,即使是隔着飄雪,也能窺見他紅着的臉。
簡易行已經開始和接洽的人寒暄起來,秦迦仍舊在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别的地方。
這時,周曳卻突然回了頭,銳利的目光像是一根不見鋒利的箭矢,将他的眼神釘住。
秦迦眸光一凝。
“外面冷,我們進去說吧。”達瓦牧區畜牧場廠長招呼道。
秦迦這才收回眼神,向對方點點頭,邁開步子大步流星走進面前的蒙古包。
房間内部架着火爐,很是幹淨舒适。
衆人落座以後,開始進入此次會面的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