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他将自己重新武裝的滴水不漏,轉身要回去。
然而剛剛回頭,目光觸及到前方的黑暗時,唇角不受控制抖動了一下。
周曳,那個困擾了他一整天,害他猶豫的女人,正站在那裡。
周曳沉眸看着他,如果沒看錯,他剛才應該是要返回來的,一看見她卻刹住了腳步。
她向前走去,拉近兩人的距離。
在她走來的短短距離中,秦迦一直做着心理建設,他已經做好決定,絕對不會動搖。
就是這樣,他扯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你不開心嗎?”
無聲的一道“砰嗵!”
好不容易立起的高牆受到緻命一擊,在此時轟然倒塌。
秦迦的笑容凝固。
“你後悔了?”她問。
可落在秦迦耳裡全變成了忙音,他滿腦子裡都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問自己是不是不開心,她怎麼會注意到自己呢?
他不由自主回憶起幼時的記憶,生日宴會上他被衆星拱月簇擁上台,一首李斯特的鐘驚豔四座,賓客卻隻吝啬地誇獎一兩句,轉而恭維父親來。
沒人在意他付出了多少,隻有母親,在晚宴結束後,用毛巾為他熱敷雙手,語氣無比溫柔:“Lyon今晚開心嗎?如果不開心,我們下次就不彈了。”
秦迦想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但是多虧夜色為他提供了最後一層僞裝,他還不至于完全暴露。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邁開步子匆匆走過。
卻在路過周曳的瞬間,被她一把拽住胳膊。
“是不是……不想簽約了?”蒙古包門□□過來一束光,正好劃過周曳的眼睛,短短一瞬,秦迦捕捉到那裡面暗藏的一抹希冀——
不知道是不是他會錯了意,她好像真的希望,他反悔。
心底的廢墟被水浸泡,突然泛起了漣漪,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撥動。
秦迦繃緊嘴唇,暗自罵道,真是沒出息。
表面上他冷冷開口:“沒有。”
他的視線一直偏離着,從未敢落在她臉上。
“那為什麼不開心?”
秦迦的身體顫了一下,匆匆抽回手臂。
手電筒的燈光越來越近,簡易行呼喚着他的名字,好像有什麼急事。
秦迦目不斜視朝前走去,呼吸漸漸急促,不敢回頭,他害怕一回頭,就真的後悔了。
他現在隻想離開,馬上。
像是迎合着他的心情,風也漸漸急了。
簡易行跑到他面前時,已被吹的上氣不接下氣:“小秦總,今天簽不成了。”說着将手機遞了上去。
秦迦聽着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眸光猛然沉了沉,接過電話後,聽起對面的解釋。
父親的助理告訴他原因有二,一是因為和牧區畜牧場領導存在分歧,顧及輿論影響,暫時還不能簽約。
二是合同内容有更改,等新的合同傳過來後再談。
電話挂斷,秦迦握着手機立在原地,在跟上來的牧民們的注視之下,默不作聲。
直到簡易行出聲提醒,他才慢慢擡起眼睑,啟唇說道:“告訴他們吧。”
簡易行将一切如實相告,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牧民們的怨聲載道。
“計劃有變?”周曳跟上來,在他旁邊問。
秦迦側目去看她,她的神情看不出來高興還是低落,和他一樣。
“嗯。”他輕輕點頭。
周曳抿抿唇:“好事多磨。”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她轉身朝汽車走去,秦迦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愈深。
他應該失落的,但是聽到消息的那一秒,卻是松了一口氣。
慢慢跟了上去,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心底的掙紮都結束了,他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秦迦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周曳扶着方向盤,有些詫異地看過來——他一般都是坐在後面的。
秦迦側目看她,眼神忽明忽暗。
“你知道嗎?這對你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秦迦遠沒有那麼情聖,其實到現在他也在利用着她。
合約是不公平的,在沒有報酬的三年裡,牧民們肯定會生出意見,到時候秦迦早已不在草原,天高皇帝遠,他們隻會零零碎碎找周曳這個擔保人麻煩。
臨宙自然也不用擔心輿論問題,這些隻需要周曳來焦頭爛額。
你差點就被我一狠心推下火坑了知道嗎?
秦迦動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