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迦敲鍵盤的手指一滞,一秒恢複如常。
在他這裡這并不是什麼令人震驚的新鮮事,他剛剛就已經猜到了,如果說還有什麼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猜測被完全驗證後,心底生出異樣的感覺。
那感覺來源于剛才未完成的推測——如果她真的答應了……
“他們說這事八九不離十能成。”簡易行開心地繼續說:“周小姐自從來了達瓦牧區,一直特别關照查蘇家,甚至以身犯險,在大雪封路時救了阿吉泰好幾次……”
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秦迦倏地擡起頭,連遊戲也不打了。
簡易行看到他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那張漂亮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瞳孔看起來有幾分詭異,細細打量過去,會發現他的眼角和唇邊的肌肉,都在輕微地抖動。
簡易行倏地清醒過來,酒登時醒了一半,剛才的傷感消失不見,忙不疊道歉:“抱歉,小秦總,我喝醉了。”
說着連忙起身,手忙腳亂要朝外走去:“您不想去就當我沒說,早點休息吧……”
“等一下。”秦迦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簡易行回頭看去,發現他已經放下電腦站了起來,挺括的毛呢大衣穿上身,頗有幾分暖男的潇灑意味。
但是他臉上可不暖,雖然剛才可怕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的沉寂,和他的語氣一樣。
簡易行覺得自己在作孽,這不是邀了個人,是活活請了遵冷面大佛。
這場篝火舞會想必會‘異常精彩’。
此時已是夜裡八點鐘的光景,天上隻有一輪将滿未滿的殘月,月光打在未消融盡的雪地上,映出一地慘白。
秦迦一馬當先,步子邁的寬大,簡易行亦步亦趨跟在後面,不過一分鐘就到了地方。
燒的沖天的篝火旁圍上了一圈人,每個人的臉上都被火光照的紅彤彤,氣氛看起來很高漲,然而不知誰眼尖第一個瞥見了秦迦,使了個眼色,其他人也得知了消息,頓時噤了聲。
秦迦當然看出來了,隻是他的臉色已經是頂級的臭,再難看也難看不出花樣來。邁開長腿朝一旁的空折疊椅走去。
簡易行一時不知所措,不是答應來跳舞的麼,怎麼又一個人去坐着了……
話還沒說出口,被裴盛宇一把拽進了人群,組成了舞群的一部分。
蒙古族篝火伴舞曲從音響中飄出來,秦迦靠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手機,眉頭皺了起來。
他真不是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來這裡是要幹什麼?坐着吹冷風嗎?
這麼想着,餘光卻不受控制朝人群中瞥去,企圖從裡面找到某個身影。
“周曳姐,要不要一起來跳舞啊!”呼喚聲傳過來,那個熟悉的名字觸碰到秦迦的神經,他幾乎是下意識朝聲音來處望去。
卻隻看見一張陌生的女人面孔,她也看見了秦迦,目光觸碰的一瞬間朝他笑了一下。
見不是周曳,他毫不停留移開視線。
“姜遙,你留着眼神放到别處吧,别總是做無用功!”裴盛宇譏諷了一句,姜遙登時瞪了回去:“用你管!”
秦迦沒耐心聽他們說些有的沒的,胸腔起伏兩下,欲要起身離開,這時忽然從身旁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你們玩,我還有事情。”
聲音入耳的瞬間,那顆剛剛落下來的心髒被狠狠向上提了提,秦迦屏着呼吸,體會着接近失重的停擺。
他慢慢轉過頭去,看見他尋找的人正坐在距離自己一兩米的位置,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也看向他。
“不去跳舞嗎?”她問他,嘴角輕輕上揚着。
不知是不是月光太柔和,将她的這抹笑襯托得尤其溫柔,像是一抹清涼的禅紗從他心頭輕飄飄掠了過去。
秦迦猜不到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回答她的,隻聽見自己毫無感情的聲音:“你怎麼不去?”
話語一出,周曳的表情凝滞一下,這是還在生氣?
她斂下眉目,朝手裡的東西示意:“有事情要做。”
秦迦視線落到她手上,周曳正拿着兩根長針織毛線,銀白的長針一邊是初具雛形的圍巾,另一邊是剩餘材料。
秦迦看着那塊圍巾,銀灰色的,很适合男士佩戴。
他阻止自己向深處去想,移開視線:“今天中午是我……”
“有一件事情想問你……”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秦迦住了嘴,朝她示意:“你先說。”
周曳放下毛線,慢慢開口:“新合同書快到了吧?”
又是簽約,又是合同,又是達瓦牧區……
秦迦握着手機的手漸漸攥緊,眸光比長針上的白光還要冷。
難道除了這些,他們之間就沒别的話題可聊了嗎?
他的臉色更臭了,嘴裡說出的話更是應付:“不知道.”
周曳“哦”了一聲,眼神從側邊瞥着他,她這下确定他是真的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