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們的厲聲呵斥下,蒙着麻袋的雲渺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往前走,緊緊地拉住了身邊的謝止淵的手。
這個少年睡過去以後就再也沒清醒過,連被人拽下來套上麻袋的時候都沒什麼反應,整個人幾乎像是在夢遊。
雲渺懷疑他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某種極度疲倦的昏睡狀态裡。
她隻好用力地牽住他的手,讓他跟緊自己,怕他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畢竟她已經看見好幾個到處亂走或者試圖逃跑的人直接被一刀殺了。
還好這家夥睡着時很乖。
他迷迷糊糊地閉着眼睛,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偶爾不小心絆一下,她扯一扯,他就回來了。
俘虜的隊列彎彎繞繞地經過複雜的山路,最後停在了山寨前堂的空地上。
為首的山匪頭子下令幫衆把俘虜們頭上的麻袋揭開,緊接着“铮”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大刀。
“看不順眼的先宰了祭酒。”
山匪頭子冷冷地說,“其餘的統統送到後山,用了刑再去服苦役。”
麻袋被粗暴地扯下,雲渺擡起頭。
站在台階上的山匪頭子長着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從眉心到嘴角拉開一道很長的刀疤,顯得猙獰而可怖。
她心髒砰砰直跳,更用力地握緊身邊少年的手,往他的背後躲了一下,試圖避開這個刀疤臉的視線。
可是那道視線已經落來了。
“女人?”
山匪頭子舔了下嘴唇,“押過來!”
一個山匪扯着雲渺的衣袖把她從隊列裡拽出來,另一個山匪用刀柄對着她的後背敲了一下,刀背壓着她的雙肩逼迫她仰起頭,給山匪頭子仔細端詳。
雲渺拉着謝止淵的手被迫松開了。
女孩的手指抽離的那個瞬間,少年似在夢遊般的狀态裡感知到什麼,垂下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台階上的山匪頭子一步一步走下來,用大刀的刀背一寸寸挑起雲渺的下颌。
散開的發絲如瀑布垂落,露出一張羊脂玉般皎潔的臉,眼神裡有一股又兇又狠的、不肯服輸的勁。
“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山匪頭子桀桀地笑了。
被壓在刀背下的女孩咬着唇奮力地掙紮。
變故在下一瞬息發生!
晚風無聲地湧來,一抹深紅色的衣袂掠過雲渺的身側,她突然被用力按進一個帶着清冽氣息的懷抱裡。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很輕地說:
“其實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可以叫醒我的。”
下一刻,風聲呼嘯,刀光斬落!
一襲绯衣的少年反手奪過刀迎着風上前,一隻手抱着懷裡的女孩,另一隻手握着刀抵在敵人的喉管上,擡起頭,湧動的風卷起他飛揚的衣袂。
“别碰她。”
他歪着頭,微笑起來,“否則就殺了你。”
與此同時,周圍的山匪們反應過來,一齊拔刀!
無數兵刃把少年和山匪頭子圍攏在中央,四面八方閃爍着森然而冷厲的寒光。
而少年隻是輕輕地捂住懷裡女孩的眼睛。
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威脅,山匪頭子反而笑了起來,笑聲嘶啞。
“是誰殺誰還不一定吧?”
他擡起兩指,壓住抵在脖子上的刀,望向面前的少年,沙啞地笑着,“你回頭看看?”
撲面而來的風裡,遠處的台階上立着一名身形肅殺的大漢,他站在最高處,拉開一張碩大的角弓。
冰冷而鋒銳的箭簇直指被圍在人群中央的少年。
“小公子,你可以動手,但我的手下必定會一箭貫穿你的心髒。”
山匪頭子毫不畏懼地冷笑,“你和你的女孩都會被射死在這裡。”
“敢賭嗎?”
他哈哈大笑起來,“比一比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下的箭準?”
謝止淵歪着頭看他,握刀的手分毫不動:“那不是你的手下。”
山匪頭子愣了一下,聽見少年淡淡地說:“你是他的手下。”
“黑水寨主,”
這時,謝止淵仰起頭,“别來無恙?”
高高的台階之上,張弓搭箭的黑水寨主低頭看他片刻,緩緩地開口:“我不記得在何處見過你。”
“我們在前街的那場亂戰裡有過一面之緣。”
謝止淵望向他,“寨主或許認不出我,可我清楚地記得你。”
“你是什麼人?”
黑水寨主冷冷地問,“見過我的面目的人,都不能活着走出這座山。”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
少年微笑,“重要的是......我知道南乞的據點在哪裡。”
四周同時靜了一下,黑水寨主搭弓的手指動了動。
在黑水寨與南乞幫的江湖争鬥之中,尋找敵人的據點一直是重中之重。
前段時間那場發生在前街的械鬥中,黑水寨的人被南乞幫衆騙了,引誘到了錯誤的地點,導緻他們折損了不少弟兄。
而這個少年說他知道南乞的據點在哪裡。
倘若能夠找去南乞的據點,一口氣直搗他們的老巢,黑水寨就可以報這一戰之仇。
“我要怎麼相信你的話?”黑水寨主緩緩地問。
“任何人不許碰她。”
謝止淵拍了拍懷裡女孩的發頂,然後擡起頭看向黑水寨主,“我跟你走。”
片刻的沉默之後,黑水寨主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當啷”一聲,謝止淵扔了刀,松開手。兩個大漢從後面走出來,把他的雙手死死捆在一起,然後用繩索拖着他往山寨裡走。
另一邊,兩個婦人從内堂轉出,對雲渺行了個禮,領着她前往相反的方向。
錯身而過的刹那,她看見少年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彎了下,隐秘而無聲地對她用口型說了話。
唇語是:“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