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燈火全身一震,幾乎是随着那人的回答向身後看去。
四目相對,齊燈火的表情猙獰到難以形容。而在她如炬目光集火下的——朝暮,隻是揚了揚唇角。
“如此一見如故,不如課下做進一步交流。”
席上的先生顯然注意到了齊燈火的舉動,一言激得其他人紛紛投來“八卦”的目光,其中夾雜着幾聲驚歎——應該是對這個自稱“朝暮”的人。
齊燈火的臉瞬間像灌了兩壇酒,握緊雙拳掙紮着轉了回去。
講席上高大壯碩卻一臉喜相的男子開始了自我介紹:“在下黃百金,天下營法訣班的授課先生之一,也是你們的帶班先生……”
齊燈火自然聽不進去他說什麼,扯下一張紙提筆寫下幾個大字,很快這行字就飄在了後面人的桌面上,他饒有興緻地低下頭去看——
散學别走。
在黃先生富有激情的講話聲中,身後的笑聲清晰可聞,
齊燈火在心裡狠狠罵了句髒活,長吐出去一口氣開始捋思路。
一個素未相識的人,頂着這麼個怪名字,兩次在危急時刻不知緣由的來到齊燈火面前,沒有手持金箍棒腳踏祥雲,卻能兩度使局面轉危為安。
關鍵的是,他在希微門中叫出了齊燈火的名字。
那麼最合理的解釋是——他是守護神來的。
齊燈火被自己天才的想法逗笑。學堂的突然寂靜讓她回過神來,齊燈火尴尬地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看來已經有人迫不及待了,讓我們開始吧。按照順序上前來,從你開始。”
黃先生說的每一句話齊燈火都毫不理解,不過第一個上去的人不是自己讓她十分欣慰。齊燈火決心不再整活,認真觀察前面的人都幹什麼。
隻見黃白金從籠屜中拿出一塊糕點放在盤中,放在學員三尺開外,接着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位學員深呼吸一口氣,掐訣對着盤中的糕點施法,齊燈火注意到她的動作标準到有些僵硬。那塊糕點如人所願晃晃悠悠地離開了盤子,學員也換上如釋重負的表情。
“還能再高一些嗎?”黃百金神情和煦。
學員于是受到了鼓舞,再次發力,隻見那塊糕點先是抖了一下,之後迅速上升,最後脫離了施法者的操控,從天上落到了前面的桌案上。
碎了。
學員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台下響起細碎的笑聲。
“已經很不錯了,需要注意的是施法時的力度。”黃先生鼓掌對她表示認可,繼而邀請下一位學員上前。
無聊。
齊燈火歎了口氣,趁下一段表演期間回身,敲了敲後面人的桌案。
“朝暮?”她試探着叫出他的名字,神情實在算不上和善。
他報以挑眉相視。
“你……”齊燈火準備好的措辭被一陣哄堂大笑打斷,她于是壓着怒火轉過頭去,看到叫楊境的營員将桂花糕炸成了粉末,且相當一部分正中他自己的臉。
荒唐。
齊燈火産生了拂袖而去的沖動,在這裡待着完全是浪費時間。
她重新調整了姿勢,壓低聲音一口氣把話吐出來:“你到底叫什麼今年多大家住何處為什麼來天下營你認識我嗎我們是什麼關系?”
說完才發現他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前面接連不斷的鬧劇上。
“喂……”
“下一位,齊燈火。”
齊燈火帶着創飛所有人的心情上前,面無表情地盯着帶班先生開始他那套可笑的流程。
讓這個小東西起飛,齊燈火沒有用任何動作,黃百金眼中的驚詫一晃而過。
“現在,可以讓它更……”話還沒說完,那塊可憐的糕點已經穩穩地逼近了房梁。
“如果再加上一塊……”沒等他動作,剩下的幾塊糕點就紛紛飛出了籠屜,整齊地排列在先生面前。
齊燈火聽到下面議論紛紛。
“齊燈火,齊姑娘,”黃百金的語調上揚,配合他擡手将糕點收進籠屜的動作更顯得滑稽,“你非常有天賦,做得很好,這塊完整的桂花糕作為獎勵。”
“謝謝。”齊燈火沒有展現出任何喜悅,一口将桂花糕咬下半個,神色這才有了些變化。
美味。
她向黃百金望去,發現對方展露出了然的笑意。回到座位她時還為那些浪費的桂花糕感到惋惜。
接下來的時間,齊燈火的思緒圍繞着桂花糕和朝暮展開,等到後者登台而前者紋絲不動時,齊燈火的目光幾乎化為實質。
裝吧。
“不要灰心,相信你們會有進步的。”黃百金例行公事般地安慰道,“大家的水平我已大緻了解,今天的課業是熟記《基礎法訣》中第一章節的内容并适當練習,相信對你們來說并不難。進度快的學生按照自己的節奏修習即可,有任何問題可以到教館南邊的懸閣找我……
今日就到此,齊燈火留一下。”
齊燈火料到這位自诩因材施教的好好先生會來這出,離開位置之前又對朝暮重複了一遍“在這等我”,這才堆出些笑容走上去。
“齊燈火,真是個有意思的名字,也是個厲害的姑娘。”黃百金打量了齊燈火片刻,将籠屜遞過來道:“你願意幫我提一下嗎,去懸閣。”
哈,果然是重點關照這套,齊燈火點點頭接過,再轉身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真是糟糕的一天。
齊燈火知道自己應該感謝黃百金特許她不必來學堂聽課,還給了她一套甲班所用的書籍,以及一盒看上去就很精緻的糕點。
“你去過雲中嗎?”
“沒有去過。”
“這是雲中最受歡迎的幾家點心行之一,裡面有現下最流行的芝麻酥卷,不過你可得快點吃,哦還有……”黃百金說起這些就變得興緻勃勃,齊燈火頓時覺得這項愛好與他的身材十分相配。
向黃先生告别時,齊燈火總算帶上了幾分真心,覺得今天也沒有那麼差勁。
“這是風味軒的點心嗎?”還沒出懸閣,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齊燈火驚訝地轉過身去。或許是剛剛一起喝完酒的緣故,齊燈火對祝辰的面龐感到親切。
“應該是吧,黃先生說是雲中很有名的鋪子,要嘗嘗嗎?”
“要!”祝辰回答得毫不含糊。
“果然,味道不錯。”
“确實。對了,你來懸閣幹什麼?”
“唉,”提到這個祝辰撇了撇嘴,“向萬先生那個老古闆求情,求求他今年讓我及格。”
“萬先生是教哪門科目的來着?”
“兵法。”
“啊?”齊燈火射出去的箭正中自己的眉心,“我也選了這個。”
祝辰停下腳步看着齊燈火,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惋惜再到幸災樂禍,“你下手這麼快啊!怎麼沒先問問我?”
“我就是單純覺得挺有意思的,萬先生待學生很苛刻嗎?”
“苛刻啊,比其他先生都要嚴格,我真是後悔選了這門。不過你要是有興趣,說不定還行,萬先生也是戎馬半生,有真本事的。那你另一門選的什麼呢?”
“蔔算。”
祝辰的嘴張成了一個圈,“小齊,你志向高遠啊。”
“什麼啊,不是說任逍遙先生人不錯,隻要學生用功就不會刁難嘛。”
“關鍵是得用功啊。”
“……不然呢?”
“小齊你果然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