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明起初見到司卿出現在這個世界,第一反應怕他黑化了。
但他除了對顧聽楓那點敵意,好像其他方面并沒有什麼變化,他對她依然是這般依賴。
這三百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雲月明昨天經曆的變故太多,昨晚并沒有睡好,司卿抓着她的手不放,她挨在床邊閉目養神一會兒,竟也漸漸睡着了。
司卿來了,他既然能來,一定有辦法将她和媽媽一起帶走,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司卿悄然睜開眼睛,她安分地趴在床前,似乎也很疲憊。
他長臂一伸,将她撈了上來,少女蜷縮在他身側,是依戀的姿态,讓他又想起三百年前在極樂樓那個晚上。
這三百年,他無數次後悔為什麼沒有早早向她表明心迹,後悔為什麼沒在她卷入漩渦之前趕到她的身邊。
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她卻說時間隻是過去了三天。
他恨不得和她留在這個祥和溫馨的小世界裡,屋舍雖小,卻有着他不曾感受過的人間煙火。
然而修仙界危在旦夕,他好不容易打敗了雲飛揚,搶到了來尋她的機會,他還得回去。
“……你沒睡?”雲月明閉着眼睛,忽然發聲。
司卿愣了愣,沉沉應了一聲。
“你必須休息了。”她微微睜開眼,四目相對,仿佛中間相隔的三百年漸漸消融。
“阿月……”司卿清了清嗓子,“我想讓你進我的識海中蘊養,這樣我每恢複一些靈力,都能盡數度給你,我們就可以早點離開了。”
雲月明蹙眉,識海相連,哪怕在修仙界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她作為侵入方,能夠在識海中獲得司卿的靈力以充盈自我,還能窺見他識海中的一切。
見她沉默,司卿不禁忐忑起來:“你不願意?”
雲月明望着近在咫尺的明眸,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這麼近了:“這明明是你比較吃虧,應該是我問你願不願意才是。”
“我願意。”他堅決地回答。
“那我也願意。”
司卿聽完,眸光裡掩抑不住的欣喜,他主動挨過去,額心抵住她的額心,一陣柔和的微光自接觸之處點燃,雲月明茫然闖進了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海。
比起上一次她進入司卿的識海時,現在的他超乎了雲月明的想象。
那棵位于大海中央的參天枯樹,已經重新長出了綠芽,生機勃發。
她降落在樹下,每一片葉子都映出司卿的一幕回憶。
眼前忽然被一層薄紗蒙住。
“不要看……”
司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難以言喻的赧然:“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人人都有秘密,既然他不想讓她看見,雲月明也就歇了好奇心,就地在樹下打坐。
司卿在識海中化形,擡手撤下遮住她眼睛的薄紗,她居然那麼聽話,說不看就不看了。
這些葉子是他一萬多年的人生,大多數的回憶隻有一片漆黑,那是他被封印一萬年的日子。
他存在,卻也算不得真正活過的日子。
他虛虛将雲月明攏住,所有的靈力往她身上輸送。
那個世界不太平,但隻有她能做到,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空間,将罪魁禍首揪出來,還世界一個安甯。
雲月明平氣凝神,神魂似是被一團暖融融的靈力包裹着,泡在一汪溫泉裡,那股無形的力量溫柔而強大,充盈着她全身每一個毛孔。
浸潤在磅礴的靈力源泉之中,雲月明意識卻跌入了一個幻境。
襁褓中的嬰兒被父親無情地抛棄在魔界,年輕美豔的魔尊發現嬰兒的父親逃了,便讓人殺死他。
她對孩子的父親都沒有感情,又怎麼會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有憐憫之心?
隻是,前來殺嬰兒的魔一個個都消弭在了他手上。
他能吞噬魔氣,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魔尊氣得将他關在囚籠裡,一關就是數年,她厭惡他,也忌憚他,她用盡方法折磨他,卻又殺不了他,最後索性命人将他扔去人間自生自滅。
流浪在人間的孩子衣不蔽體,與野獸搶食,以天地為枕席,渾渾噩噩流浪了不知多久,在一個雪夜裡,有一個比他高出許多的少年為他披上一件暖和的狐裘。
他茫然地擡起頭,少年正認真地詢問身邊的老者:“師尊,他好可憐,能把他帶回天道門嗎?”
老者眯起精明的雙眼打量了小乞丐許久,颔首答應了。
那天的雪很大,他卻并沒覺得有多寒冷。
少年不嫌他髒,屈膝将他背起。
從此,他成了少年的師弟,他總算有了一個家。
到了天道門之後,他每天早起晚睡,勤奮修煉,以他的天賦,很快就超越了師兄。
天道門一天天壯大,他們多了許多師弟師妹,師兄始終待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