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朝顔來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雪,一步一步往前走,伸出手哈了哈氣。
“也不知道這破地方,有什麼值得玉笙喜歡的。”
她四處觀望一下,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所有都是一片白,毫無生機。
朝顔仰頭,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轉身朝一條小巷子裡走去。
穿過一條條小巷,走過一扇扇門,最終朝顔停在了一處宅子前,擡頭一看,上頭龍飛鳳舞地寫着“朱宅”兩個大字。
朝顔擡腳就往裡走,卻被門口的兩個小厮攔住。
兩個小厮拿着木棍,“何人擅闖朱府!”
朝顔隻瞥了一眼,沒放在心上,叉着腰道:“我是來找玉笙的!”
小厮上下打量着她,穿着奇裝異服,手臂也露在外面,看着不倫不類的,“可有帖子?”
朝顔皺起眉,“什麼帖子?沒聽說過。”
兩個小厮相視一眼,冷着臉道:“沒有帖子就趕緊滾!”
朝顔冷哼一聲,“姑奶奶我今個兒就是要進去!”
說罷,她擡步就往裡走。
兩個小厮實在沒想到遇上個挑事的,揮着木棍就往朝顔身上招呼過去。
但是人類這點力氣,對朝顔來說不過是撓癢癢。
她抓着其中一人直接來了個過肩摔,回頭看到另一個小厮拎着棍棒襲來,朝顔抓住棍棒的一頭,狠狠一帶,那人便跟着往前一撲,摔在了地上。
“不過如此。”
朝顔拍了拍手,輕哼一聲就打算往裡走。
地上的小厮卻大喊一聲,就見朱宅裡沖出更多人來,将朝顔圍成了個圈。
朝顔“啧”了一聲,不耐煩地看着周圍的人,“麻煩。”
在她手裡剛凝起妖力之時,門口傳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阿顔!”
朝顔回頭,立即露出笑容來,“玉笙!”
門口停着一輛馬車,剛好下來一個小娘子,盤着已婚婦人的發型,見到朝顔便奔了過去。
“阿顔,你可算來了。”
玉笙拉起朝顔的手,笑意盈盈。
朝顔看着許久不見的好友,心中欣喜,一把抱住玉笙,“玉笙,我好想你。”
她還想說什麼,卻見一男子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玉笙旁邊。
玉笙松開朝顔的手,挽上旁邊的男子,介紹道:“阿顔,這是我夫君朱凱深。夫君,這便是我時常與你提到的阿顔。”
朝顔瞥了一眼這男人,一副書生打扮,皮膚白皙,濃眉大眼,叫她想起來在茶館裡聽到的所謂“小白臉”。
朱凱深朝她拱手,“原來是朝顔姑娘,時常聽玉笙提起過你。”
朝顔點了點頭,看向别處。
朱凱深略有尴尬看向玉笙,玉笙朝他歉意一笑。
那日後,朱宅裡又住進一位叫朝顔的女子,這位女子神出鬼沒,喜歡睡在樹上,用手抓飯,隻吃肉,也不懂禮數,就算在朱家祖母面前,她也能甩手走人。
最終朱大夫人看不過去,找來玉笙談了幾次。
無奈之下,玉笙隻好委婉地勸了勸朝顔。
朝顔踹了路旁的花草一腳,“那什麼禮儀,也太煩了。”
盡管如此,朝顔還是慢慢學着人類吃飯,學人類走路。
但是還沒等朝顔真正學會如何當一個人類,朱家就出了事。
朱凱深失蹤了。
朱大公子和朱大夫人日日派人去打聽消息,卻毫無所獲。
府裡的人都瞞着沒敢告訴老夫人。
玉笙一雙眼早已哭不出淚來,她面容憔悴,卻依然每日管着宅裡的賬本。
朝顔将她手裡的賬本拿下,看着她通紅的眼睛,“看不下去就别看了。”
玉笙搖了搖頭,神色悲憫,“哥嫂不懂生意,生意上的事還要有人看着,我得守好朱家,等着夫君回來。”
她垂頭一笑,“夫君說了,他此次回來後會給我一份驚喜的。”
看着這樣憔悴卻又強裝微笑的玉笙,朝顔沉默許久,心裡做好的決定,“我去替你尋他!”
玉笙眼睛一酸,剛張口。
朝顔就立即打斷她想說的話,“别說什麼感謝我的話,你知道我向來不愛聽。”
于是朝顔離了朱家,去尋朱凱深了。
可是不管朝顔怎麼找,京城,地州,甚至别國,皆沒有朱凱深的氣息。
她用了妖力尋人,依然毫無所獲。
朝顔心裡空蕩蕩的,不知怎麼面對玉笙。
因為這天下沒有她尋不到的人,如果尋不到,那個人或許已經死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朝顔就搖了搖頭,也可能是她道行太淺,找不到而已。
又找了許久,還是一無所獲,朝顔隻好回了朱宅,卻沒敢出現在玉笙面前。
她悄悄看着玉笙早起,仿佛沒事人一樣查看賬本,出門管貨,與客人商談,忙到夜裡才回來,點起蠟燭,直到燃盡,房裡的燈火才熄滅下去。
朝顔不知道怎麼和玉笙開口,隻能這樣一天天地躲在窗外看着,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日,原本看着賬本的玉笙站了起來,推開窗戶,看着外面濃密的葉子道:“阿顔,你過來吧。”
外面一片安靜。
玉笙蒼白一笑,“你在我身邊這麼多日,卻不來見我,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回答了。”
花叢發出響聲,朝顔從葉子後走了出來,她看着玉笙。
玉笙也回望着她,蓦地流下淚來,“他......是不是回不來了?”
朝顔心裡一陣酸澀,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或許他還在我沒去過的地方,我再去找找。”
玉笙搖了搖頭,捂着臉蹲了下去。
朝顔無力地咬緊了唇。
寂靜的院裡,傳來抽泣聲。
*
朝顔又離開了朱宅,她又去找朱凱深了。
自她在玉笙面前出現過後,玉笙整個人像失了精氣神一樣,日日萎靡。
朝顔想讓玉笙振作起來。
但是與玉笙分離那麼多次,朝顔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
朝顔這次去了人迹罕至的高山雪地,荒漠沙野,依然不見朱凱深。
她尋人時,還遭到了各派道士圍殺,雖受了重傷,好在逃了出來。
但是身負重傷的她也不能再繼續尋人了,無奈,她隻能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