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俞可對視一眼,沈依袅追問:“您見過?”
崔叔是個有什麼便說什麼的,話裡話外都沒有隐瞞,直言俞可的樣貌熟悉,必定是見過的。
忽如其來的線索砸到俞可頭上,她掀起眼皮,正襟危坐在另一個椅子上:“我父親去到第九工廠前最後來的是c市,他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後來攢夠了錢便離開了。”
她眸中閃爍出亮晶晶的光芒:“您見過他,是在什麼時候見過的,他是孤身一人來做什麼,又是怎麼在一個月内弄到外出的錢?”
“我道你在旁一聲不出,原來是這麼個性子。”崔叔點上細煙,彈掉煙卷前端燃燒過的灰燼,吐出一口煙圈怪笑:“幾句話下來跟審犯人似的審我,年紀輕輕就那麼嚴肅。”
沈依袅也跟着嘻嘻附和:“别那麼嚴肅,揚起唇角笑一個。”
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俞可低下眼眸不理會。
崔叔重複着吸煙,吐煙的動作,這陌生丫頭的眉眼實在熟悉,和那人進言後頭也不回叛變的神情實在相似,無一不冷漠無情。
隻是……
“你父親叫俞茂樹?”崔叔蹙着眉頭:“我認識的那個雖然姓俞,卻不叫這個名字。”
他想了一會兒,疑惑說:“莫不是你記錯了名字?”
怎麼可能。
那本筆記俞可看了不下十遍,每一頁的内容都記在心裡,更何況是扉頁筆觸細膩絲滑的那三個字。
沈依袅也覺得不可能:“她過目不忘,不會把這點東西記錯。崔叔别是認錯了人。”
“你當誰都像老沈那麼不靠譜。”崔叔不似她一樣吊兒郎當,經曆過謀略争鬥的心穩如磐石:“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人騙走了我十萬塊,不到半天就叛變趁亂鬥逃走,蹤迹和身份無論我怎麼查也查不到。那張臉我記得清清楚楚。”
回憶中的面孔和女孩的臉重疊,依稀故人仍在眼前。
崔叔閉了閉眼:“你和他有六七分相似,最相像的就是那雙眼睛,見你的第一面還以為是你父親回來戲弄我。”
“名字興許會弄錯,可相似的面貌不會。”他這樣說。
穿過長長的長廊,稱作電梯到達負一樓,停車場空無一人人,他們從風格不一的豪車中穿過,到達一個隐秘的書房。
書房中全是書籍,崔叔拿下一本相冊,從相冊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芯片,外面裹着純黑塑料袋,夾在一個小卡冊中。
沈依袅左顧右盼,止不住好奇和打量:“為什麼這裡會是書房,擴建成武器庫豈不是更好。”
她的話崔叔不置可否,眼睛環繞整個書房,神情中的懷念和留戀溢出:“這裡面的書都是我妻子在世時看過的,她一向喜歡書裡面的東西,我這個大老粗不懂,時長聽不懂她說的什麼。”
“唔。”沈依袅掀開一本《哲學史》,看了幾頁又放回去:“你的女兒如今仍舊下落不明,幾年前李阿姨為了保護女兒托人帶她離開,後來遇到時才告訴我這件事。我叔叔的人順着線索找過,有人在b市孤兒院中看到過相似的人。”
崔叔聞言周身黑壓壓的氣勢猛然一滞,他不是沒有尋找過妻子和女兒,當年人多眼雜,妻女被迫和離開c市的一大隊人離開,一開始還能找到消息,後來幾經轉折二人分離,被迫藏匿,變得消息全無。
當他全力尋找時,二人早已離開c市,不知去向。
他姓崔的自認無能,可若真能找回女兒,一定好好彌補她們,為自己曾犯下的過錯贖罪。
崔叔問:“你真的有消息?”
沈依袅點點頭:“消息有一些,能和幾年前對上号的人雖有卻也有出入,我篩選了幾個想象的讓人特意盯着,剩下的還在查。”
不論從前如何,這一刻崔叔真情實意地謝沈依袅,眼框裡的淚水唰唰往下流。
俞可站在陰影暗處,觀察沈依袅安慰中年男人表情細微的變化。
她肯定,沈依袅安慰的很不走心。
沈依袅就那麼胡亂安慰兩句,餘光中注意到安靜的可怕的俞可,卻隻能看到她灰色大衣的衣角。
中年男人垂頭捂臉,低低說了幾句。
她俯身傾聽,眸光柔和似水。
說完,崔叔擦擦眼淚,緩過神來才覺尴尬:“你東西拿到了就趕緊滾吧,我這裡經不起折騰,那個找爹的丫頭,我記得那人的名字叫俞馮,後來在老沈那兒安腳,去找老沈他直到的比我多。能說的我都說了,以後沒什麼事,你們倆也不要随便來我這鬧事。”
沈依袅卻是笑了,應答一句便大搖大擺地離開,走時甚至還順了一瓶不錯的雞尾酒。
誰能想到,兩個小時前她們被人威脅圍堵呢。
樓下,兩輛黑色邁凱倫整齊地停在路邊,普通的車輛沒有任何裝飾,漆黑的玻璃映出清秀的面孔,沈依袅尋了許久,才找到車輛。
她伸手敲敲門,車窗降下,一個帶着墨鏡的中年黑衣男沖她點點頭,示意後座。
後面坐着得體的中年人,一身西裝熨燙的平整,穿在身上完美襯托出男人的氣質,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沈依袅能想象出在出門前他做了多長的準備時間。
“沈叔。”她喚,随即揚起笑容,打開車門将儲存卡遞過去:“東西我拿到了,答應我的也一樣不許少。”
男人微弱的笑意更甚,堪稱寵溺:“本來就是你的,叔叔怎麼可能虧待你。”
沈修看到她身後的人,平和的目光略過,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在工廠裡過得不好,上車回去先安頓下來,剩下的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