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會這樣,”他這話說得像是自己犯了錯,“我沒想到未來他們竟然會這樣對待下一任六眼。”
“所以在曾經的很多個時刻,我都是羨慕着悟的。”
也正是到了今天,你才突然發現,要将這樣的話說出口原來也不算太難。
“很多時候我也在想,被長老們口口聲聲稱贊卻又懼怕的前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将近三百年的歲月于我而言太過于遙遠,我的認知又很受限,在徹底決定回到過去之前,我完全無法通過你所留下的那些東西來拼湊出你的模樣。”
你埋首于他的鎖骨之間,輕聲向他訴說着自己從前的所念所想。你曾經也撫摸着那些前代留下的書籍與物件,努力在幻想當中勾勒前代的身影,好在現在你終于不用再那樣去做了——
他是最好的師長,亦是最體貼的戀人。
你咬緊了牙,想要止住這股格外洶湧的淚意,你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唇角在極細微地顫抖着,你想五條悟也察覺到了,不然他不會更加用力地擁緊你,仿佛要将你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隻是……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着我?”
你所編織出的精巧的謊言終究是逃不過五條悟的眼睛。
你的心微微一顫,隻聽他繼續道:“我能理解你身上那些無法愈合的傷痕是因為什麼而留下的,被卷入時空亂流中了是嗎?但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在我們發現你的第一天,硝子就說她的反轉術式隻能治療你骨折的手與你肩膀處的傷口,那麼這兩處的傷痕是誰留下的?那由特殊金屬制成的鐐铐又是怎麼來的——”
他說着說着,倒也緩緩住了口,似是發覺自己太過于密集的問題被一一抛出時,像極了對有罪之人的連番盤問。
而被他如此發問的你大腦亦是一片空白。你錯誤地預估了五條悟對你的認知與自己曾經昏迷的時間,這顯得你的隐瞞與自認為恰到好處的謊言格外拙劣可笑。眼見無法再繼續隐瞞下去的你緩緩搖了搖頭,無奈道:“要問問題的話還請一個一個地問,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講起了。”
“好,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我來問你來答吧。”
方才還顯得格外溫情的氣氛此時此刻略有些凝滞,你微紅的一張臉被五條悟從自己的懷抱中挖出來,他一邊撫摸着你眼前的白絹一邊開口了:“十年前是你第一次穿越時空嗎?”
“不是。”你微笑着回答,眼前的白絹在他的動作下掉落半截,露出蒼藍色眼眸的一角:“我第一次穿越時空時,回到的是二零一七年的冬天。”
“二零一七年……不就是今年的冬天?”
前代的神色難得有些詫異,你微微颔首:“是的。我回到過去的理由沒有變,依舊是為了學會反轉術式,但我在這個時間節點之上遇到了一些我難以解決的難題……我不想看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我才要賭上這條命,去擅自啟動浮雲晷,試着回到過去在源頭上解決問題。隻是……”
隻是你失敗了。你不得不認了輸,帶着一身的傷痕又回到了這樣的他身邊來。
明明你方才還在和五條悟說着不想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你自己的神色卻是肉眼可見地落寞下來,格外刺眼地落在五條悟眼中。你興緻缺缺地道:“從前的悟和現在的悟真的完全不一樣,曾經為了試探我還掐過我的脖子呢,吓得我以為自己這就要折在前代手裡了。”
“一定是因為你做了些什麼,所以我才會這麼對你的呢?”
“話是這麼說啦,但我還是很難過的呢?畢竟我到最後都沒能知曉悟對我究竟是何種心意,如果……”
如果那時的悟對你抱有着和你相同的想法,你想你也就完全沒有任何遺憾了。隻可惜你再也無法知曉他的心意。
你沒有想要落淚的沖動,眼眶卻是悄悄地紅了起來,連帶着眼尾都泛上一層委屈的绯紅。五條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他似乎也在斟酌着該組織何種語言來接上你的話,良久之後他才吐出如此直白的一句——
“那你所愛着的,是過去你所見到過的那個五條悟,還是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