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抓起外套,雙手圈住了星野,仙道不僅重新給她披上,還将兩隻袖子都穿好并系上了胸前的一顆紐扣。
“醜死了啦,這樣不時髦。”
星野低頭看了看,小聲抱怨。
這和接下去給芭比娃娃換裝有什麼區别?
“你說外表隻是吸引人的第一步,如果那天我沒有喝酒,沒有被朋友留下,你還會帶我回房間嗎?”
芭比娃娃果然不是成年人的玩具,星野放桌上後就再也沒有擺弄了,她抓來抱枕墊在茶幾上,将腦袋往上靠。
“不會。”
仙道不假思索道,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答案早已明确。
“哦。”
果然,比起那些漂亮的洋娃娃,她不過是平凡人類中看的順眼的那一小撮人,沒有任何記憶也會被朋友們提醒,那晚是她主動走到仙道面前的。
“不問我原因嗎?”
從地毯上支起身子,火柴擦出星火,點燃了香薰蠟燭,仙道關上了客廳全部的燈。
現在隻剩兩個人的呼吸聲、星野手指敲擊水晶杯的觸碰聲與秋風瑟瑟的蕭條聲。
“不問。”
問了又怎樣,被羞辱一次嗎?
她不要。
一份相遇相知到相守的情感曾笃定它堅不可摧,後知後覺愛情的保質期那麼短,說過期就過期,她沒有任何立場要求對方難過的再久一點。
星野以為自己并不希望流川為她為難過,可真情實意的愛就是自私自利的,怎麼會希望自己被輕易遺忘?
“我想聽你以前的事。”
換個話題吧。
“關于哪方面?”
仙道捧着杯熱牛奶重新落座沙發,不陪她一起坐地上了。
“有名字的四個。”
星野給自己倒了酒,自己的愛情之路如此不順遂人願,還是聽聽别人的吧。
“好。”
燭光搖曳,心火灼烈,真正純粹眼神的人喝着酒,聽着講故事的人娓娓道來。
*
這是仙道第一次對另一個人不帶修飾的講出自己的交往經曆,很多時候人們對他的誤會源自于他不屑于讨好與解釋,他無所謂誤解與偏見。能夠完美自洽的人從來都不需要他人的認可,即使最親密的朋友越野,也一度視他為“三不”男人。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初戀是高中的同班同學,交往了半年左右,一直感覺她很可愛,學習成績好相貌佳,每次收作業都會拿一本借我抄,字寫得很漂亮。有一次抄數學作業時,打開練習本看見了表白信,放學後去訓練,訓練結束發現原來她一直等在門口,那就交往吧。”
仙道沒贅述自己當年在陵南不可撼動的校草地位,要悄悄把女生帶走全靠越野出面,這段單純的校園戀情以女生主動出擊展開。
“半年後其實我是被分手的,說和我在一起很累,其實也可以理解,或許太年輕了所以還不夠體貼周到,總體來說算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
與男神交往需要頂住的壓力非常人所能接受,仙道的被分手經曆這才啟程。
“大學交往了後兩任女友,三個月的那位是去外校打友誼賽結識的學妹,非常健談的女生很聊得來,接受了對方的邀約私下碰了兩次面,一來二往還沒表白就在一起了。”
“不過這段結束的很快,她認為我很懶不肯坐電車找她約會,撒嬌不管用,久而久之對我心灰意冷了?”
“總之還是怪我,被一通電話罵了半小時,最後說她已經找了同校的男友,雖然很可惜但遠距離戀愛對當時的我而言的确不容易,後來想想其實對方很有誠意,前兩次見面都是她來找我的。電話裡我或許說了祝福的話,挂電話前第一次知道原來女生發起脾氣來那麼兇。”
“很久之後才聽聞,她沒有找同校男友,而是某次來我大學想給我一個驚喜的時候,看見了我和别的女生有說有笑走在一起,以為我先出軌了。”
聽到這星野實在忍不住要打斷他:
“出軌?那罵半小時算客氣了吧。”
仙道有點冤,蹙眉歎氣解釋道:
“絕對沒有,一對一交往是對感情最基本的尊重,我從不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隻是沒想到對方比我設想中更嚴格,那位和我站在一起的女生是誰雖然沒印象了,但我自己心裡清楚隻是普通朋友關系而已。”
普通朋友間,譬如越野和星野間,難道也不是時常歡聲笑語不斷嗎?
仙道問越野,畢竟這個内幕是從他口中得知,他卻挑眉陰陽怪氣道,那還不是你渣男形象深入人心了,看見旁邊站着異性所有人都會産生相同的誤會怪誰去?
要怪就怪你這雙隻要睜開一微米都會放電的眼睛看誰都深情款款,收起微笑和親切,換上流川楓那種萬年冰山臉,就算女人趴在你腿上都不會被誤解。
後面這段形容仙道早忘記了,星野仿佛也參與了這場對話似的,直擊要害點評:
“和你的臉有關吧,我從沒見過那麼愛笑的人,如果是楓,我想不會被誤會的。”
面帶苦澀的神情,她心痛,即使被Kathy遇見了現任女友,星野無法忘記被流川凝視的感覺。
他的眼裡曾今隻有星野,而現在,他終于放下了。
“所以第三任選擇了相對成熟的年上學姐,交往時間最久,事實證明各方面确實很合拍。我忙我的她忙她的,因為距離也不遠所以約會也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我睡過頭遲到或者有段時間很忙對方也不生氣,通情達理又體恤我的不成熟。”
星野不算八卦的人,可仙道的故事漸入佳境,到第三任女友終于尋得良緣,又怎麼會有第四位的出現?
“還是分手了?”
所以她好奇,酒喝的津津有味。
“嗯,因為對方比我年長兩三歲,大四那年提了好多次要結婚,對我來說還是太早了。我說過承諾的我會做到,但我不會為了哄她而說些自己也沒底的事,那段時間兩個人之間想法很不同步,這就是學生與社會人士交往之間的障礙吧。”
日本人素來有早婚的習俗,許多女生在大學的年紀便結婚生子了,也難怪對方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也不太想耽誤她,所以提了分手。”
那也是仙道四段感情中唯一一次對女生提出分手。
“所以最後一任,難道不該是個完美的對象?”
像他這種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人,還會在感情上浪費時間嗎?
還是說,已經大徹大悟到,遊戲人生了。
“對我來說每一個想要認真維系一段感情的人,都能算是完美,這是無法比較的。”
酒精的緣故,這張颠倒衆生的英俊臉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仙道繼續說:
“上一個女朋友是家裡介紹的,見面第一眼感覺挺不錯的于是就嘗試看看,大概第四個月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為了我把留在日本才安排的相親,我很直接告訴她比起日本更想去美國看看,異地戀也可以維系,如果想跟着來也歡迎,最後還是無疾而終。”
那個女生哭了很久,也沒有留下一顆年輕氣盛想看世界的心。
“沒想到你居然也有被分手兩次的經曆,這個世界好神奇。”
“是三次。”
仙道笑的迷人,不以為意,仿佛對他而言被分手不是什麼丢人的事。
“最後那個是……?”
“嗯,是她提的。”
牛奶喝到底,威士忌也是,雪松味的香薰蠟燭是星野最貪戀的味道,仙道在合租沒多久後便察覺了她的喜好,路過精品店時也會順手帶回幾罐放在公區。
“哈哈哈哈哈,仙道為什麼你,一直被人甩啊。”
見她笑的滿臉通紅,仙道深深吐了口氣,想哄女孩子開心也并不總是那麼輕松,至少這一次他掏心掏肺才換來了前仰後合的笑聲。
“也還好吧,感情沒有輸赢,我不認為被甩的人更可憐。”
從眼角滑落的淚,剛開始以為是笑出的淚,到後來才發現她的肩膀抽動着,聽起來如啜泣。
“星野?”
感情沒有輸赢,被甩的人并沒有更可憐。
放不下的才是。
*
仙道從沙發上蹲下身,貼着星野盤腿而坐,某些場景隔了一個夏天再現眼前,當時的她也是滿目瘡痍,倔強而脆弱。
“你從來都不會難過或是後悔嗎?”
星野問,威士忌混着鹹鹹的淚,嘴裡的味道很奇怪。
“不會,主動放棄的人才會後悔,我隻會向前看。”
湛藍的眼睛在黑夜中借着燭火的光芒凝視着星野,一眼見到底。
被看見的是放棄流川的星野,向前看的流川,後悔的星野,以及決意不再活在悔恨中的星野。
“仙道,這些越野問了好多次你都不講,為什麼願意告訴我?”
她問着一個仿佛可以預見的答案。
“你笑的很開心不是嗎?”
他從來都喜歡點到為止。
仙道擡手将星野的長發撩至耳後,在漂亮的耳廓旁輕輕吹了一縷風,溫柔的口吻具有治愈的力量,深深淺淺的傷口總有被撫平的一天:
“你開心,對我來說很重要。”
但如果你想聽,他會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