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把澡冷靜下來才意識到仙道不過是在轉移話題而已,并且以玩笑的方式化解了昨日的尴尬,星野換上了外出服,将他的浴巾折疊後交還。
“……”
仙道眨眨眼接過,指尖朝着廚房點了點。
“謝謝。”
原來是為她沖了咖啡,裝進了外帶杯。
“不客氣。”
剛拿起紙杯,有隔熱墊,貼心的動作令她在心裡質疑自己剛剛是否太嚴格了,沒想到他就不守規矩回話了。
“誰許你說話了!”
星野挑眉拍桌,表示不滿。
仙道笑嘻嘻又伸手指着島台,她的目光追随而去,原來紙杯下面居然壓了一張百元美金。
“我有說隻罰一百刀嗎?”
有錢了不起?
“咳……你要多少?”
抓了抓還垂倒的頭發,仙道漫不經心打量着星野的衣着,真是很難猜透她每日的目的地。
今天穿了運動裝,長發被高高豎起紮成利落的馬尾,白色中筒襪頗大學啦啦隊風範。
“一個月工資好了。”
星野朝着他wink,仙道愣了一瞬,在他嘴角重新綻放笑容前滿意的帶上了這張紙鈔轉身離去。
後來仙道真的給了星野一個月的工資,隻是她在很久很久後才發現,有些玩笑會被當真。
有的人,也是如此。
*
流川在NBA的職業之路越走越順暢,從國中起堅定目标的他一意孤行押上人生全部的賭注,隻身前往籃球之國。
一次偶然的絕殺令他名聲大噪,随着更多的出場機會,他不斷地證明自己不僅虛有其表,長得帥怎麼可能成為立足腳跟的萬分之一理由?
出衆的外形這件事給他帶來了額外的商業價值外的同時也免不了些許麻煩,譬如24小時跟拍的狗仔們總想着從他身上挖掘點花邊新聞。
禁欲派男人更吊人胃口,他收割了一波散落于世界各地的女粉絲,在日益發達的社交網絡上掀起了無數浪潮。
新的合同多了一位數,流川并沒有因一筆巨額财富而改變原有的生活習慣,唯一不同的是接了某些品牌的代言就不能再買競品了。
住的還是與星野分手後搬的一棟兩層三居室,代步車在球星中屬于最低調的一檔,他從來都不喜歡開車出行,駕照完全是為了星野去學的。
“楓,如果我不叫你進來躲雨洗澡,你會在某天主動和我搭話嗎?”
比起他,星野的想象天馬行空,吻着吻着停下。
“不會。”
被狠狠咬了一口肩膀。
流川改不掉有話直說的性格,星野追問:
“那你一輩子都沒有女朋友了,不會後悔嗎?(Will you feel regratful)”
這段話是在某個晴朗的傍晚,兩人飯後決定開車去看夜景前發生的,目的地是Twin Peaks(雙子峰)。
“不會。”
流川說話總是很嚴肅,惹得星野一言不發悶着股氣換了衣服出門,他跟在後面上了車。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望着遠處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聽着安靜與繁華合奏一曲小情歌,迷人的畫卷中有人牽起她的手。
“Now I do。(現在會了)”
他說。
流川說話不僅嚴肅還嚴謹,如果沒遇見星野就不會投入一場平凡真切的愛戀,不識戀愛滋味何來後悔?
但現在的流川已經遇見過星野,愛上了星野。
如果錯過的是星野,那他會後悔。
“流川選手,有交往對象嗎?”
話筒堆成小山丘,閃光燈此起彼伏。
細長的眼睛彙聚銳利光芒,柔順的黑發在照耀下形成了聖潔的天使光環,流川看見了某張面孔,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菲林留下了24歲的流川楓成名後的各種照片,他的皮膚曬不黑,摘去戒指的中指也沒任何印記。
星野,好像他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她出現過。
兩個月後,黑色長發的真人芭比娃娃挽着流川的手臂從Tiffany & Co的旋轉玻璃門中走出來,頭條新聞鋪天蓋地。
“楓,我不要任何奢牌鑽戒。”
半年前從珠寶店走出門的星野與流川十指交扣,兩人都戴上了剛買來的情侶對戒,小手牽大手在身體之間畫成弧。
他問為什麼不把鑽石耳釘也買了,星野笑稱看不上這種小品牌。他問喜歡哪個牌子,貴不要緊錢他會去賺。
“你就是我最完美的奢侈品。”
星野是這麼回答的。
*
時光匆匆流過指縫,星野換了不同款的法式指甲,每一款都簡約優雅。
仙道恰到好處的幽默感令之前那場笑話就在一百美金的罰款後被淡忘了,兩個人的關系維持着美妙的平衡,克制才是室友應有的相處之道。
“星野,洋子也可以來吃飯嗎?”
洋子喜歡吃仙道做的菜,仙道懶得出門,與星野友誼更進一步後,越野提出了他的想法。
“可以啊。”
熱情好客談不上,但多一個人吃飯又不用她燒,何樂而不為?
三人行變四人約會後,有些暗波湧動,如夜空中的星雲随風行。
“星野,你不喜歡仙道嗎?”
露台上裹着毛毯喝果汁的兩位女士,也在幾次聚餐後成為了能談心的朋友。
“不會啊,為什麼這麼說。”
她承認自己對越野臉色有時會更好些,誰讓仙道那麼賊兮兮,不需要讓着他啊。
“那為什麼不接受他?”
喝的是無酒精的果汁,吐的全是真言。
“接受他?”
星野都暈了,這對好事将近的情侶真能造,越野也不止一次給她類似的暗示過。
舊金山從九月到十一月都算是秋天,輕薄針織裙的初秋轉眼過,毛衣圍巾與過膝長裙的深秋降臨,兩個月的時間裡仙道無任何桃花,星野被推了一波又一波男人,家裡的鮮花都不用買了。
越野原本猜測仙道喜歡星野,但不會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等真的屢次組局他都興緻缺缺婉拒往上貼的單身美女後,他感到大事不妙。
這個叫仙道彰的海王,也有被釣住的一天。
星野不買賬,盡管内心肯定仙道的出現已經具體形象化,他就是生活中每日會照進落地窗的那束陽光,令人心安并且仿佛永遠都存在。
“星野,車上放件衣服吧。”
氣溫驟降的那日,他提醒着她穿太少。
“星野,晚上還是不要喝咖啡了。”
某日十點還在品鑒新品咖啡豆的那夜她徹底失眠,次日頂着黑眼圈如行屍走肉出現在廚房,是仙道開車送她去上班的,再後來便記得了星野對咖啡因的感知很強烈。
“星野,洗過澡沒?”
如果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玩報紙上的猜謎遊戲到睡着了,仙道會拍拍她的肩膀問要扶着走回房還是抱上床,後來發現星野有睡前必須洗澡的潔癖後就會直接問她要不要帶去浴室。
“星野,I’m a good listener。(我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工作一籌莫展時,憋了一肚子對頂頭上司要說的髒話時,仙道不僅會以美食慰藉她,熱牛奶或可可,與一雙願意傾聽煩惱的耳朵永遠守候着。
講真,她知道室友做到這份上太過了,好到不真實。
越野問他是不是被下了迷藥,洋子在見了一次星野後說這女生确實不俗不豔卻又俏麗迷人,年輕氣盛的兩人擡頭不見低頭見,即使是仙道也難免墜入愛河。
“他?愛河?”
這形容越野第一個不同意。
他認為仙道隻是得不到所以更想要的那種男人,可轉念一想不對勁,這兩人第一次見面就已經算得到了吧?
那他還在糾結什麼?
隻有星野知道,或是說她固執的認定自己知道仙道這些不被外人理解的執着究竟帶着怎樣的情感,她明确了自己無法接受兩人的關系再次越過某道紅線。
ONS、分手與手術,她的初夜。
仙道不過是在施舍一個乞求愛的自己,這不算愛。
*
深秋入冬前星野感染了流行性感冒,卧病不起的一周内,兩人的關系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十度變零度,這感覺或許不夠明顯。
零度回到四十度,滾燙的額頭令人産生幻覺,不清醒的決定追悔莫及。
那麼清醒的呢?
“我可以跟你回房間嗎?”
“今天不可以,因為你喝過酒了。”
在初雪之前,星野走進了那扇門,走到了仙道的床邊,因照顧自己而倒下的仙道醫生也有憔悴的樣子,她伸出手撫摸他的額頭。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等待發生的終于發生了。
星野會後悔這一日的決定嗎?
無數裂痕累積到某刻,他的一個眼神如藍色波濤席卷而來,淹沒了理智。
智者不入愛河,星野不是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