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忘記自己在Tiffany & Co的專櫃裡站了多久,有些人他站在那邊就能輕而易舉抽離她呼吸,呼吸難道不是人類生存的本能嗎?
“星野,走吧。”
仙道拿到了銷售送來的戒指,打開盒子檢查了一下是越野買的那款,定的時候也是他一起來的。
“……”
視線被他高大的身體擋住了,他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保護她在此刻癱軟倒地。
“KAEDE,認識嗎?”
整間珠寶店除了店員隻剩他們四位,芭比的聲音不響卻足以被傳遞到耳邊,她叫他“楓”。
看不見流川,星野也聽不見他的回應,他應該是面無表情保持沉默吧。
“嗯?”
仙道鼻腔哼了一聲,提醒着她快走。
如果你真的無法面對這個人,那他就帶着你逃離。
“嗯。”
接受手牽手十指緊扣在流川的目光中消失,星野再也不敢擡眼看他,一分鐘無言的對視中他所有的情緒她都能捕捉。
他恨她,還恨着。
“感謝您的惠顧。”
被銷售送到門口接受微笑服務,走出那扇玻璃門才發現已經站着好幾排記者,看來有人發現了NBA超級新星的行蹤,頭條鎖定。
黑發芭比本人美得不可方物,星野沒有回頭加入這場娛樂記者的狂歡,隻聽見整條街沸騰的掌聲。
她真的走出門,在自然光下高舉起手,看鑽石是否有陽光般永恒的光芒了吧。
真好,隻有買下的戒指才會被允許帶出門,隻有決意了要公開于世才會并肩走出那扇門,隻有放下了星野悠,流川楓才會讓另一個女人将頭埋在他的肩窩笑的很甜,無數菲林記錄下這難忘的一刻。
“星野,不要回日本了,跟我去夏威夷。”
走入拐角後,仙道停下腳步,她緊緊跟着他走甚至不擡頭。
“呃……诶!”
所以直接撞上了他的胸口。
“傷腦筋,走路不看的話是要我抱你嗎?”
仙道揉揉她紅了一小片的額頭,也不能怪他胸肌發達,是她撞的太猛烈了些。
“不要。”
星野表示拒絕,心思不在眼前。
下一秒毫無征兆的被仙道抱了起來,還是公主抱的姿勢,她終于回過神在懷中掙紮着要下來,路人全跑去走來的那條街湊熱鬧了,他們所占的位置突然好冷清,也不存在是否在意路人的眼光。
路人寥寥無幾,遠處車喇叭轟鳴。
“放我下來,我錯了。”
星野說仙道皮厚,仙道時常覺得星野狡猾,她的言行舉止總能抓準時機,令他難以拒絕。
并不是他不會拒絕人,而是真的對她做不到。
“走路看哪裡?”
準備放她下來前,還要對付她一句。
“看路,看地上。”
她認真回答着。
“不對,是看我。”
唇角勾起點點弧,曼妙笑容在星野的目光中。
哇,這人真是有病!
“知道了。”
她藏住了心裡的想法,違心認可了他。
仙道滿意将她放下,重新牽着手往九曲花街的方向走,明知道兩個地方離很近,他也絕不在此刻改變原有計劃,即使星野的眼神飄忽不定,心也留在那面珠光寶氣的展櫃前。
人要向前走而非回頭看,是仙道的人生信條。
*
“HARUKA RUKAWA。(流川遙)”
黑發芭比面對鏡頭采訪一直保持明豔笑容不說話,而這次挽住流川楓的手臂站在整面蒂芙尼藍牆面的珠寶店門口時,她從流川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
你可以說話了,如果你想的話。
于是她開口回答了記者第一個問題,關于她究竟是誰的問題。
碩大的鑽石令人挪不開眼,一張張面孔都震驚到失語。
今日頭條在此刻産生,社交網路一度癱瘓,很快“流川選手已領證”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美國,日本那邊也登上了熱搜榜第一。
熱搜榜第二是,流川遙究竟是誰?
*
“護照号給我。”
買了兩杯咖啡坐在能看見海峽的窗口,仙道捏住了星野的臉,雖然看着瘦瘦的但該有的肉也不缺,臭臉在此刻肥嘟嘟的像顆蘋果。
“啊呀你幹嘛。”
她覺得自己完全被當作小孩子對待了,好過分。
“訂機票,越野求婚給個面子吧。”
刮了刮她走在路上被冷風吹紅的鼻子,仙道将手機給她,輸入信息吧。
“不要,很貴,去不起。”
她丢了回來,回日本的機票明明更貴。
“越野報銷。”
星野瞪了他一眼,少放屁。
“越野的朋友報銷。”
這下招了。
星野捧起咖啡杯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回應:
“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你點開的是商務艙的頁面。”
她哪裡承受得起高規格的度假,全美聖誕新年原本就促使機票酒店的費用水漲船高。
“追女孩子的時候當然要多付出點,不然很沒誠意啊。”
仙道笑着說,自己那杯咖啡不喝,把她手裡的搶來在唇印的位置那邊抿了一口。
“哦?你的意思是追到手就不要付出了?”
被她抓住了漏洞,那怎麼可能。
“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本來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但如果是星野你的話,我可能要自己開診所了。”
滿臉寫着傷腦筋,說的什麼胡話?
“什麼意思?”
她完全聽不懂。
“光靠工資的話,要買那枚鑽戒還需要幾年,不過急的話也可以厚着臉皮問家裡要?”
簡直令人吐血的腦回路,仙道看着窗外煞有其事的計劃着,年薪減去日常開銷每年能夠存下多少錢,幾年後能負擔今日所見這枚鴿子蛋,換成開私人診所的話剛開始需要貸款,或者還是厚着臉皮問家裡要錢,多久能夠回本等等異想天開的事。
“仙道彰,手機拿來。”
星野趕緊打斷他,被路人聽見會怎麼想,這個男人真可惜,長那麼帥結果是個大呆瓜。
“哈哈哈。”
仙道的玩笑裡帶着真情實意,他知道連一枚六千美金的碎鑽戒指都不接受的人,又豈會接受天價的鑽石婚戒,無論是否有實力負擔。
珍貴的從來是真愛,并非人造的傳說。
“賺那麼多,酒店也給我訂好點的。”
手機被塞入手中,已經跳轉至付款頁面,星野伸手捏了捏仙道的臉,變形還是那麼英俊。
“啊?那越野那份我也要跟着升級了,住的比求婚情侶好會被他罵一整年的诶。”
她才不管他要不要自掏腰包,反正能堵上剛剛那段可怕的自言自語怎麼都好。
“我看你不怕罵,有時候還挺享受的。”
星野直言不諱,仙道怕不是有點受虐傾向,不然怎麼會越被越野吐槽越是笑開懷,與此同時還要承受她和越野的無情剝削。
前者無意是他自己要貼上來的,後者絕對是往死裡坑他。
仙道沒說,但這次求婚之行的費用都是他出的,當作是送新人的新婚賀禮。
“還好吧,如果是你的話,我想還是會在意的。”
支付成功後,立即收到了信用卡短信,四個人的機票加酒店,一個月的工資就這麼沒了,他笑的像是别人請他出行似的,一直到很久以後星野都覺得自己不了解這個人。
“是嗎?”
注意力被分散了,她尚未察覺。
“是啊,什麼不喜歡大的,這種話沒辦法不在意。”
幼稚鬼再度上身,仙道望天,藏不住的笑意。
“我說不喜歡大的,沒說不喜歡你的,誰和你說你的大了?”
星野翻臉不認人,幾個小時前在沙發上、茶幾上、地毯上,她還嬌喘着求饒,眨眼間都忘了。
仙道怔怔看她,撲哧笑出聲。
“走,回家。”
他說,收起笑容。
一杯嶄新的咖啡就這麼在陽光下直到散盡熱氣也沒人來收,被拽着手回家。
“不去Lombard Street了?就在旁邊啊?”
朝着停車的地方走,星野疑惑了。
“不去了。”
順路進禮品店買了一把騙遊客的量尺,她也不知道誰會在這裡買刻上“I LOVE SF”的尺子,15美金簡直是智商稅,仙道交了這比稅。
星野做夢也沒想過人生會有那麼一天,知道某人的具體尺寸,精确到毫米的那種。
他比想象中更稚氣,隻能說。
*
星野失眠了,無論多少次高潮疊起,今夜注定是孤枕難眠的夜晚。
她拒絕了仙道的挽留,該流的眼淚一直憋在胸口,會在溺水中窒息。
“我就在隔壁。”
他知道,有些情緒再多陪伴與安慰也是徒勞。
星野說沒有忘記流川楓不是她拒絕的某種說辭,而是她是真的放不下。
一天都沒看手機的夜晚終究要面對,打開電腦甚至不需要刻意搜索,google已經将流川楓的名字記錄在案,是星野悠最常訪問的人名。
HARUKA RUKAWA。(流川遙)
感恩假期将近,她連最後一日上班都提不起勁,請仙道開張假條吧。
手機收到了各類慰藉簡訊,無論誰提的分手,在那顆璀璨明珠的光環之下,星野都輸的很徹底。
人生遭遇過各種疼痛,算上那場獨自面對的手術,星野的心都不曾那麼絞痛,就像是有人說服了她放輕松,會有一雙手呵護她柔軟的心髒。
而下一秒,她發現有人伸手從喉嚨口将它拽出,用撕雞胸肉的方式将一顆完整的心撕得粉碎。
星野看着天花闆,冷冰冰的一年即将迎來熱鬧非凡的聖誕節,站在金門大橋上的兇手回眸一笑。
“你滿意了吧?”
兇手與她有相同的面容,她帶着滿面淚水笑的猙獰。
愛始終是自私的,星野能做的最勇敢的事,是放棄一個愛自己的人。
祝福,她做不到。
*
門縫中傳來一束光,有人打開了客廳的燈。
“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