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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秋蘭就端着一碗剛熬好的湯藥進屋來。
藥黑糊糊的,還伴随着濃烈的苦味,一進屋便能聞見。
但屋子裡的另一人卻是面不改色,她似乎已經習慣。
阮時卿坐在床榻上,她接過秋蘭手裡的藥碗便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這也是這十幾年間,每日都會發生的事情。
别的女子一醒來都是對鏡貼花黃,滿心歡喜地裝扮着自己,而阮時卿一醒來卻是喝一碗黑糊糊的藥。
秋蘭看的難受:“小姐,這是奴婢剛從膳房裡拿的蜜餞,您吃一顆,壓壓苦味。”
小姐自記事起便十分懂事,為了不讓老爺夫人擔心,喝藥都是不哭不鬧,仿佛那喝的不是藥,而是水。
但小姐這樣,卻更惹人心疼。
因為秋蘭知道,那藥可苦可苦了。
不一會兒,阮時卿就放下已經空了的藥碗,她拿起一顆蜜餞,蜜餞上裹了糖霜,吃起來酸酸甜甜,也讓阮時卿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可正當她想要去拿第二顆時,裝着蜜餞兒的小碗卻已被秋蘭收走。
阮時卿隻能眼巴巴地看着秋蘭。
模樣好不可憐。
秋蘭看着也心軟,但她還是一狠心道:“老爺和夫人吩咐過,不能給小姐吃太多蜜餞,每次一顆足矣。”
這也是因為小姐太喜歡吃蜜餞,若是不制止,可以吃一大碗,而每次吃完,都不愛用膳,但小姐的身子不吃飯哪能行,所以老爺和夫人才會下此命令。
提起老爺和夫人,阮時卿的神色也露出幾分思念。
從江南一别,如今已是半月。
阮時卿想了想道:“秋蘭,有紙筆嗎?”
秋蘭點頭:“西廂房有,小姐可是要給老爺和夫人寫信,奴婢去給您拿。”
秋蘭猜到阮時卿要做的事。
她很快就拿來紙筆,阮時卿坐在桌前,白皙纖細的玉手拿着筆,一筆一劃地寫下她心裡對父母兄長的牽挂,同時,侯府的情況她也事無巨細地寫了上去,這也是雲家父母最關心之事。
待寫完後,阮時卿将信裝進信封裡。
也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進來一人。
“妹妹。”
這一聲也吸引了兩人注意。
阮時煙裝扮妥當地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紅色長裙,頭戴寶石發簪,眉點朱砂,步态優雅,和一身常服不施粉黛的阮時卿完全不同。
但盡管如此,在兩人之間,阮時卿的容色卻依舊是能在第一時間吸引目光。
阮時煙自然是注意到,她唇間的笑意淡了淡,但須臾,便恢複如初:“妹妹這是在做什麼?”
連續半個月的趕路,一直不曾好好休息,昨夜罕見休息的不錯,阮時卿一向蒼白的小臉也有了些血色,聞言,她抿唇輕輕地笑起來,起身朝着阮時煙行了個禮:“姐姐。”
信件剛寫完,阮時煙來的正好。
“姐姐可知這府裡如何寄出信件?”
阮時卿昨夜才回府,對這府裡還不太熟悉,就連這平樂苑的丫鬟奴仆都還沒配齊。
而她這話也讓阮時煙的目光落在她手裡拿的信件上,她疑惑問:“這是……”
阮時卿莞爾一笑:“我已經到了侯府,怕爹娘擔心,遂寫了一封平安信,想寄給爹娘。”
這是要寄往江南。
阮時煙清楚她的用心,便笑着道:“那妹妹把信件交給我吧,我拿去府中掌事處,待會兒就讓人給妹妹寄出去。”
聞言,阮時卿朝着阮時煙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不做他想,便把信件交給她。
而阮時煙在拿了信件後,便道:“那妹妹自個兒四下逛逛,我先把信件交到掌事那裡。”
阮時卿點了點頭:“好。”
阮時煙轉身離開。
但剛走幾步,她似乎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眸道:“對了,妹妹,娘讓我來問問,你這房裡可還缺什麼?”
阮時卿搖了搖頭:“房間已經置辦地非常仔細了,并不缺什麼。”
如此,阮時煙便徑直離開。
但在走過一個轉角後,阮時煙卻忽然停下腳步,她垂眸,毫不猶豫地把她手裡已經封好的信件拆開,裡面的信紙被她打開,内容呈現出來。
女子的字迹娟秀可愛,内容也的确是一些報平安的話,并無任何不妥,更沒有對侯府以及對侯府任何人的不當言論。
小姐這一行為,讓跟在阮時煙身後的雅琴看的心驚。
這可是二小姐的信……
但雅琴不敢多言。
須臾,阮時煙看完後,面色如常地把信件交到雅琴手裡。
“拿去,把信紙仔細封好,送去劉媽媽那兒。”
劉媽媽是府上專門負責收發信件庚帖的人。
“是。”雅琴不敢多言,默默收下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