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滿足于沒有同學說化了妝的她奇怪,到希望有同學稱贊化了妝了她漂亮,這樣的轉變,對林欣怡來說隻需要一堂課的時間。
她感到饑|渴。
一種對美的饑|渴。
一種對關注的饑|渴。
戀愛小說、青春漫畫和偶像劇裡不是都有這樣的橋段嗎?女主畫了妝就是大變身。普女變美女,醜女變媽都不認識的大美女。
林欣怡還有理智,她知道現實和虛構作品不一樣。
可她多少還是幻想過看到化妝的她,會有同學來對她說一句:“哇!你今天和平時不一樣!變漂亮了很多欸!”
……
從小爸媽就對林欣怡耳提面命:“人不能做壞事!做壞事的人一定會遭報應!”
小學時、初中時、高中時,一個又一個的老師輪番上陣,以各種各樣的例子論證了貪慕虛榮是件多麼可恥的壞事。
林欣怡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就是因為貪慕虛榮,所以遭到了報應。
“站住,你怎麼不喊‘報告’就進來了?”
哲學老頭一句話叫住了上課遲到,貓着腰想從門口偷偷溜進來的林欣怡。
旋即幾十雙眼睛同時看向了林欣怡。
噗咕,咕叽,啪。
記憶裡的膿疱發出破裂的聲音,沐浴在衆人視線裡的林欣怡卻沒有注意到。
她太慌亂了。慌亂到像溺水一樣感到暈眩。
為什選在有哲學課的這天早上畫全妝呢?
因為想讓桃菀看見變漂亮了的自己?
因為不想再在桃菀的面前産生嫉妒心與劣等感?
因為想證明自己夠資格做桃菀的朋友?
因為……不願意作為襯托美女的對照組,被别人指着臉嘲笑?
林欣怡想,應該是全都有吧。
“噗嗤……”
有人笑了第一聲,就有人諷刺出第二句:“卧|槽畫的什麼鬼……小學生文藝彙演完沒擦臉嗎?”
“噗嗤”聲此起彼伏,低聲嘲笑形成的音浪鋪天蓋地,準确無誤地拍在林欣怡的面門上。
離開寝室前,林欣怡是有想過自己的眼妝是不是畫得太濃重了些。可是上課時間已經到了,别說重畫,就是卸妝都來不及了。
自我安慰着“我用的是初學者也好上手的大地色調”、“網絡上那些博主塗得花裡胡哨比我辣眼睛多了都沒人說”、“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林欣怡還是去了階梯教室。
結果就是這樣:
“今天又不是愚人節,怎麼會有人扮小醜?”
“萬聖節提前來了呗。”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頭重腳輕、惡心想吐。勉強擠出一個算是笑容扭曲表情,林欣怡讪讪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臉上火|辣到刺痛。
她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手心。
好想哭。
可是哭了隻會被嘲笑得更厲害吧?
早知道就不來上課了……
哲學老頭扣學分扣得特别狠又怎樣?大不了和桃菀一樣重修。
她真的不該來上這節課。
不,她不該化妝。
——不,不對。是她不該妄想醜女能翻身,能和美女比。
虛榮傲慢是她的罪狀,社死是她得到的懲罰。
她活該。
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活該。
有淡淡的香風略過林欣怡的身邊。
在她落下淚來的這個瞬間,桃菀丢着自己的東西,直接帶着林欣怡從教室離開。
哲學老頭在後面叫嚷了幾句,大約是平時成績扣掉一半什麼的。
林欣怡沒聽清,也沒心思去仔細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