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劇烈顫動,塵煙四起,魚在溪忍住心口四肢劇痛,默默轉開身。
等天地完全塌陷,四周幻境如海市蜃樓煙消雲散,隻剩冷雨淅瀝,又是那家院子的池水。
洛中幻境天地昏暗,黑雲壓得很低,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魚在溪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順手将嘴角被雨水沖散的血迹擦幹淨,他想走,但又猶豫着回頭看了眼江宴,開口聲音像吃了一把沙,啞的難以聽清他在說什麼。
江宴在他走後盯着空蕩院子分辨許久,才明白他說了句什麼。
“趕緊查清這幻境中的不對勁。”
魚在溪沒給自己留太多感慨不悅的時間,離開那院子開陣回了客棧,迅速沐浴更衣,再出來打起一把绯紅紙傘,随着人群行于主街。
主街能到新城主府,這麼一座小城兩個城主府同時開着,不太正常,尤其是老城主府供着那麼多沒有姓名的牌位。
原本想躲着江宴,等他把幻境中的事弄清楚,将大爐口中的鬼魂送去往生,再将秦奈師父的事查清楚,就可以順利脫身離開,卻不想遇到這種事。
死到臨頭還是得靠江宴救自己,魚在溪長長歎了口氣,心裡念叨八百句沒用沒用,走到城主府門口,将傘面微微上擡,江宴神态平靜,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秦奈也換了身衣服,簡單修整過,沒那麼狼狽,還有一臉茫然的苗沛,瞪着大眼在幾人身上來回看。
台階下少年黑衣紅傘,金絲翻湧,順胸口流暢聚于腰間,白玉細指握着傘柄,矜貴精緻,眉眼間卻是無可奈何的輕諷。
“齊了呀。”魚在溪不鹹不淡來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湊齊。
從一開始進來就沒人惦記着解開這幻境中的秘密,現在被他催了一下,消失不見的苗沛回來了,脫離隊伍的秦奈也來了。
他們這個被迫湊在一起的小團體各懷鬼胎,到這裡才扯開臉皮露出各自真面目。
都無所謂,随便懷着什麼鬼胎,隻要該辦事的時候認真辦事就行了。
江宴擡手拂開城主府大門,裡面往來奴仆官役都詫異的回頭看他們,前面三人各自開着陣法避雨,隻有魚在溪舉着把傘,遙遙跟在後面,一掃平時吊兒郎當,眼梢的冷意看誰時都讓對方打個哆嗦。
“你們是什麼人,敢擅闖城主府!”
“大膽,誰準你們進來!”
“快去叫護院!”
“……”
那些人敢罵不敢上,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幾個修士,都離得遠遠的,一衆吵吵鬧鬧聲後,四人進了内院,家丁護院握着手臂粗的木棍沖出來将他們圍了一圈,其中一個年長些沒有帶木棍的問:“幾位擅闖城主府所為何事?”
四周鴉雀無聲,沒人理他,片刻,魚在溪緩緩從傘下露出半張臉,殷紅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等那家丁要說下一句,他踩着時間打斷對方,“你們這座城主府鬼氣森然,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他聲音沉沉,說完這話四周突然暗了許多,縷縷黑霧從四面八方騰起,整座府邸瞬間隐入霧氣中,人人面孔隔霧,互相之間看不真切,五官模糊如融化,俨然一座鬼府模樣。
江宴轉身去找魚在溪,身後卻空空蕩蕩,苗沛熟練的點起神骨燭,卻因這是鬼氣而毫無作用,他吹滅神骨燭在随身芥子中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一面嵌着琉璃寶珠的金光鏡,隻要有光,再微弱都能反射出如日光般明亮的光華。
苗沛舉着鏡子四下一照,終于在通往城主府後院的路上找到了魚在溪,他不由一喜,可沒等說話,就眼看着魚在溪身影一晃,身上黑衣眨眼變為血紅,再細看,那是幻做了一身白衣,又被血染出來的顔色,握着傘柄的手指傷口橫布,走動時無意露出來的側臉都被血色染盡!
“那是……”
苗沛聲音抖着,說不出後話,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轉身去看江宴,隻見對方臉色慘白陰冷,眉間似能聚起霜雪。
“這是三百年前自殺後的元祁?”秦奈聲音在黑霧中響起,但霧氣漸濃,看不見他在哪兒。
這确實是當年元祁自殺後的樣子。
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兒。
是假的?
三人都知道這是假的,但關鍵這是魚在溪所化,還是他不知不覺又被誰控制了?
這城主府此刻詭異異常,他們不敢打草驚蛇,唯恐傷了魚在溪安全,卻也不能坐視不理,隻好都跟着魚在溪進了後院。
後面是城主及其家眷休息的地方,如今都隐在黑霧裡,魚在溪身形潇灑,快步進了一間殿内,玉柱高聳,寝殿寬闊,碧石地面平整反射出整間殿的穹頂,上面雕花複雜,圖形少見,說不上來的怪異。
苗沛進了寝殿後環視半天,想不出來哪兒不對,正疑惑着,旁邊秦奈嘶了一聲,讓他們去看窗戶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