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今夜宴會就隻剩一天,魚在溪倚靠在桌上假寐,實際是為了躲避元清喝醉後一動不動盯着他的眼神。
窗戶大開着,冷風毫無阻隔吹進來,吹得魚在溪要調動靈力來禦寒。
已經到了初秋,海島的夜格外清冷,魚在溪感覺自己再這麼吹下去可能要感冒,雖然說修仙之人不愛生病,但架不住他是真的虛。
他閉眼謀劃怎麼做,裡間的床他是肯定不會再睡了,那個就暫時屬于元清吧,他去哪兒找個地方睡覺去?
難道也像元清一樣造個幻境出來,在幻境裡面睡。
他正想着,元清突然聲音清朗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為了蒼生還是為了成神?”
半點沒有醉酒的樣子。
魚在溪睜眼去看,發現對方眼神還是發直,原本抱胸的動作變成了一隻手托着下巴,懶洋洋的看過來。
魚在溪微微搖頭,試探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就算記得也不會回答。”元清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聲音也十分平靜,“休息吧。”
魚在溪還沒聽懂他這句休息吧是什麼意思,隻覺得他是喝多了随口說的,就揚揚下巴,“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元清坐着一動不動,見魚在溪也沒有要動的意思,擡手一揮,馬上魚在溪就知道他做了什麼。
渡澤踏月色而至,臉上藏着些忐忑,進來後直接忽略了魚在溪,直接看元清。
魚在溪張張開的嘴閉了回去,暗暗給元清比了個大拇指。
元清是給魚在溪用上隔絕術了,比他自己開的那種更方便,能讓人完全感知不到術咒下面有個人。
渡澤對元清沒有絲毫懷疑,歎氣沉聲開口:“為師在棧橋邊并非真要責怪你,當時有仙盟的人在,我也是為了降低他們的防備,卻不想事與願違,這事怪我。”
魚在溪微微眯眼盯着渡澤,想知道他說的事與願違從哪兒來,也想知道他所謂的怪他又是怎麼個怪法。
元清沒魚在溪那麼多想法,隻懶洋洋的擡了下眼皮,一臉不屑的歪頭笑了,“可我事先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句‘狼心狗肺’。”
渡澤微微皺眉,“那句也是權宜之計,确實是為師的……”
“江宴也是跟你學的對嗎?”元清冷聲打斷他,“你們師徒二人還真是一脈單傳,連這低智不懂情的樣子都一模一樣,好好說話學不會,有事提前解釋很難?”
魚在溪從未料到元清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想想他說的每一句都在理。
渡澤和江宴确實有什麼事都不說。
渡澤沒想過自己過來會被自己小徒弟先責怪一番,明顯有些無措,眨眨眼,說辭到了嘴邊:“我并非……”
“你從來隻關心江宴學的如何,進步的如何,什麼時候把元祁放在眼裡過?”
渡澤渾身一震,“休要胡說,你與江宴都是我的徒弟,我從來不曾偏心任何一人。”
“你确實覺得自己沒偏心,你當時認為元祁還小,隻需要江宴教他一些簡單的即可,可後面呢,他長大的那一百多年裡,他有多少日子跑去别的山上看其他長老指導弟子?”
渡澤擡手指了下元清,卻又馬上放下來,也不說話了。
元清冷笑一聲,“你是沒偏心,你幹脆就把他的需求給忘了。”
“江宴也一樣,在他成長的那些年裡,你除了教他功法可還教過别的?他上山拜你為師,在你手下長大,你可曾教過他怎麼做人?”
渡澤一臉木然,同時眉眼間也升起一絲疑惑。
“若不是元祁生性純良,一步步追着江宴把他從歪路上拉回來,你這兩個徒弟會長成什麼樣子?”
元清冷笑一聲,往魚在溪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元祁會受魔尊蠱惑去走歪路,江宴會做出拉全天下人一起下水的決定,說到底都是因為沒人教他們到底該如何,兩個被扔在無上峰沒人管無人問,靠自己長成少年天才的人,怎麼在你嘴裡就成了那麼不堪的存在?”
渡澤急促的吸了口氣,立眉冷聲質問:“你不是元祁!”
“就因為我敢反抗、質問你?”元清譏諷的咧開笑,“那為何他們兩個從不這樣?因為他們對你還有一絲敬意,那敬意有多少?”
渡澤氣的再次無話可說,卻抓住了突破點,“江宴說魔尊在這兒,原來你真的這般擅長蠱惑人心。”
“蠱惑人心!”元清笑起來,仿佛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你覺得我是在強詞奪理蠱惑人心,可你是否敢回頭去看看這幾百年?”
渡澤确定了他是魔尊後情緒立馬恢複正常,仿佛剛才的無措失态是錯覺,冷聲問:“元祁呢?”
“他不想見你,畢竟一個遠隔雲端的師尊罵他狼心狗肺,他就當真當一次狼心狗肺之人。”
“你簡直——”渡澤指着元清,氣的聲音顫抖,剩下的字卻卡在喉嚨裡一般說不出來。
元清冷靜的擡眼看着他,眼神毫無波瀾,兩相對比,将渡澤襯托的像是個毫無分寸的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