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彥那厮現在啥樣了?
他的傷并不嚴重,隻是過度疲憊,應該不會發燒……嗯,就算燒了也沒事,他那有人守着,總不至于升天。
賀聽瀾在榻上躺屍,兩眼幹瞪着正上方的帳頂,發呆。
很快,這個很美好的清晨就被不美好的鷹嘯聲打斷。
賀聽瀾聽見大老遠傳來一聲尖銳的、能劃破天際的聲音,心裡咯噔一下。
它來了!
緊接着,一隻矯健的雄鷹呼啦啦地從窗戶闖進來,落在賀聽瀾的床梁上,歪着腦袋瞅了一會。
見熊孩子竟然把腦袋蒙進了被子,鷹非常不滿地又嘯了一聲。
“追影你大爺的——!”連被子都悶不住賀聽瀾話中的不耐煩,“我昨晚醜時才睡下!”
追影這隻鷹絲毫沒有眼力見兒,還迂腐得很,到點必須起床!
它看賀聽瀾無動于衷,直接跳到了對方身上,從胸口蹦到了肚子,再往下一蹦,不偏不倚,踩在賀聽瀾的要緊部位。
“我靠!”賀聽瀾身體一縮,兩手亂胡撲棱了一通,趕走了在他身上為非作歹的鷹大爺。
“追影!你踩我也得注意位置好嗎?還好我今天早上沒有冉冉升起,要不然被你踩一下我後半輩子就廢了!”賀聽瀾義正辭嚴地教育道。
追影站在床梁上,眨巴眨巴它的豆豆眼,看着渾身怨氣的賀聽瀾。
那眼神大概意思是:我聽沒聽懂不重要,總之你趕緊給我起床。
賀聽瀾跟它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終于敗下陣來,指着窗戶道:“我、還、沒、睡、夠!你出去玩好嗎?”
追影嘯了一聲,又撲了上去。
賀聽瀾一縮脖子,抄起一個軟枕擋住向他進攻的鷹,連滾帶爬地從榻上下來,“我起我起我起……”然後瞟了一眼追影,小聲嘀咕:“臭鳥!”
追影不跟小孩計較,抖抖翅膀高傲地飛走了。
賀聽瀾罵罵咧咧地完成了起床、洗漱、更衣等一系列活動,大步流星地走向傅彥的房間,打算去看看那家夥咋樣了。
等他大剌剌地推門走進傅彥的房間,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傅彥竟然已經穿戴完畢,站在大敞四開的窗戶前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
相較于昨日的他,此時他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英姿勃發的少年身闆筆直,半被半束的墨發快垂到腰間,即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難掩他渾然天成的貴族之氣,賀聽瀾總覺得這家夥穿錯了衣衫。
“賀郎君。”傅彥禮貌一笑,“昨日勞煩你許久,多謝了。”
“哦,沒事兒,你的傷還疼麼?”賀聽瀾問。
“好了許多。”
“那就好……”賀聽瀾過去十幾年的人生履曆中,對付過流氓,對付過惡賊,對付過滿口謊言的騙子,唯獨沒有對付過這種規規矩矩的好孩子。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撓撓頭道:“那個,我也不是什麼郎君,你以後直接叫我名就行……或者後面再加個‘兄’就更好了嘿嘿嘿……”
傅彥忍俊不禁,“成啊,我今年十八了,你呢?”
賀聽瀾迅速回答:“我也十八。”
他真的有十八麼?
看起來像十五六的。
“我生辰是三月的,你呢?”賀聽瀾又問。
“我……九月的。”傅彥有些尴尬。
還真讓他說中了。
“哎算了算了,稱呼而已,怎麼順口怎麼叫,皆大歡喜。走,用早膳去。”賀聽瀾估計是看出了傅彥對于叫别人“哥”這件事不太情願,便不再多說。
他胳膊一揮,習慣性地要跟傅彥勾肩搭背,突然想起來對方背後有傷,幹脆拉着他的手腕走了。
無名寨是個有二百來号人的非典型山寨,至少傅彥覺得這裡的人跟他想象中的山匪不太一樣。
這裡沒有穿着誇張、兇神惡煞的人,相反,無名寨的山匪們看着挺好相處,倒像是個普通的村落,隻不過建在山上而已。
早上大家各忙各的活,見到傅彥這個新來的也沒有恐吓調戲,碰面就熱情地打聲招呼,一口一個“小兄弟”,十分質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老大就站在自己旁邊。
傅彥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會認一個半大孩子當老大。
此時他身邊那位半大孩子正低頭在自己腰間摸索,從腰帶上挂的一排琳琅滿目的小玩意中摸出一塊小木牌,遞給傅彥。
“給,通行證。”
傅彥一頭霧水地接過。
“以後進出寨子都得出示這個。”
傅彥覺得事情不對頭,聽他這意思自己要長住?
賀聽瀾敏銳地看出了他的心思,無辜又燦爛地笑了,露出一排白牙,“你以為你還走得了?”
傅彥:……
好嘛,前有狼後有虎!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自己這是被賀聽瀾給安排得明明白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