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好幾個月沒見着人影,還以為你找着媳婦兒忙着甜蜜去了!”
“哪兒能啊?”賀聽瀾嬉皮笑臉,“我要是找着媳婦還能不請您來參加婚禮麼?”
傅彥看他二人很熟的樣子,想到賀聽瀾也是胡服被發,他猜測二人可能是親戚。
随行的山匪已經把貨物全都搬進了店鋪裡,并且十分熟練地從一個櫃子後面拽出來一張大桌子,把這幾個月打獵得來的皮子放在上頭。
“驗驗貨?”賀聽瀾道。
“來,讓我看看。”那布勒多将那一摞皮子一張張掀開,手法娴熟地挨個掂量掂量,順着毛捋一遍再逆着毛捋一遍。
還一邊驗貨一邊啧啧贊歎:“這次的皮子可以啊!哎喲,還有珠銀狐皮!?”
“還有兩張!”
那布勒多拿起兩張雪白的、帶着光澤的皮子,頓時眉開眼笑,又驚又喜。
“你小子可以啊,上哪兒弄來的?”
珠銀狐是一種警惕性極高的狐狸,主要栖息于大山裡,喜歡晚上活動,還對火光十分敏感。
故而這種狐狸極難捕獲,哪怕是有十幾年經驗的老獵戶也很難獵到。
偏偏珠銀狐的皮毛顔色會随着光線而變化,烈日下它光彩奪目,月輝下它又銀光幽幽。
再加上數量的稀少,珠銀狐皮在達官貴人們當中便十分流行。
據說連宮裡的貴人也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人品好呗,那天正好讓我捅了狐狸的老窩了。”賀聽瀾挺了挺胸脯,神氣地說。
“看給你嘚瑟的!”那布勒多樂了。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笑臭屁小孩,而是忙着仔細端詳那兩張皮子。
每根毛粗細均勻,觸感柔順光滑,且保暖效果極佳。
确實是上上等的貨。
“叔,看得差不多了沒啊,說說價?”賀聽瀾歪着腦袋道。
那布勒多點點頭,小心地将那兩張皮子放好,“你等我去拿個算盤。”
二人幾個月就會交易一次,如今已經有三年多了,這次的貨物能賣多少錢賀聽瀾心中也大緻有個數。
不一會那布勒多就拿着算盤出來了,挨張皮子報價,噼裡啪啦一通撥算珠。
“一共是……五百六十九兩半,直接給你五百七十兩好了。”那布勒多爽快道。
“好嘞!”賀聽瀾說完轉身拿出一個小箱子,把蓋子打開,推到那布勒多跟前。
意思是:拿錢拿錢拿錢!
那布勒多失笑,招手讓店裡的夥計把銀兩搬過來。
傅彥在一旁看得愣住了。
這一摞皮子居然能賣五百七十兩銀子?
他爹一年的俸銀也才八十二兩。
雖然說賀聽瀾要養整個寨子二百多号人,但是短短幾個月就有這麼多錢到手,屬實是傅彥意料之外的。
原來當山匪這麼賺錢嗎?
不對,應該說是當獵戶。
賀聽瀾拿好了錢,跟那布勒多揮手道别,然後一手抱着錢箱子,一手拉着傅彥轉身就溜了。
“去哪兒?”傅彥問。
“買好吃的。”賀聽瀾一邊說,一邊從錢箱子裡取出兩塊大元寶。
珠銀狐是他獵到的,所以他可以分到很多零花錢。
傅彥通過賀聽瀾了解到寨子裡的分錢規矩。
寨子裡的每個人各司其職,一個月都能得到基礎的二百文錢。
另外,獵到獵物的人可以獲得獵物總價值的三成,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其餘的收入存到賬房那邊,用作寨子的日常開銷。
傅彥覺得二百文不算多,但是仔細想想,山匪們其實也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
衣食住行都不需要自己付錢,無名寨所在的地方附近什麼店鋪都沒有,幾個月才有一次進城消費的機會。
再加上寨子裡的人大多都是光棍兒,無父無母無妻無兒,也不需要養家。
傅彥忽然覺得山匪們的日子過得挺舒服。
賀聽瀾拉着傅彥一路左拐右拐,來到了一個香噴噴的鋪子跟前。
這裡幾乎算得上是整條街最大的鋪子。
“這就是人生百味了,”賀聽瀾說,“你自己看看有什麼想買的,我先去那邊買點東西。”
說完他指了指街斜對面的一家鋪子,一溜煙竄了。
傅彥尋思着你也沒給我錢啊。
不過看看總歸是可以的。
店裡的小二見傅彥雖然穿得樸素,但氣度不凡,便猜測他是低調出遊的貴公子,于是十分熱情地招待他。
店裡各式各樣的零嘴點心有上百種,許多都是傅彥在金陵城沒見過的。
店小二說可以試吃,傅彥就沒客氣,這個嘗嘗,那個也嘗嘗,覺得有一個外酥裡軟夾着豆面和糖的點心格外不錯。
正琢磨着一會買一點帶回去,傅彥敏銳地捕捉到旁邊三個人聊天的内容。
“對啊,說的就是金陵傅家……”
“啧,金陵城還有幾個傅家?傅尚書呗!”
“他們家的大公子不是遇刺了嘛,這下可好,全亂套了。”
“哎喲,要我說這些高官貴胄的日子過得還不如我們普通老百姓呢,一整天提心吊膽的。咱們頂多是考慮怎麼賺錢,他們還得考慮保住小命……”
什麼全亂套了?
傅彥心中升起一團疑惑。
他走過去,對那三人道:“敢問各位,方才所言的金陵傅家發生什麼了?為什麼說‘全亂套了’?”
三人當中年紀最輕的那個剛要開口回答,就被旁邊一個大叔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于是閉上了嘴。
大叔打量着傅彥,禮貌笑道:“啊,沒什麼,我們也是路上聽的傳聞。”
說完大叔拽着那兩個人就離開了零嘴鋪子。
“哎……”傅彥剛想再問些什麼,那三人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
聽他們的意思,好像家裡出現了重大變故。
傅彥皺眉沉思着。
他很想回去,可是具體是什麼事自己并不知道。
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這個時候回去合不合适。
不如……
傅彥正琢磨着下一步該做什麼,突然覺得後背涼飕飕的。
他回頭一看——
賀聽瀾就站在離他不到一尺的地方,眼神幽幽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