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無名寨衆人集體處理皮子的日子。
當大家攢夠了能煮五口大鐵鍋的數量,就會開始處理這一批皮子。
每到這一天,是寨子裡除了開大會以外,人員最集中的一天。
一張皮子從剝下來,到可以拿去那布勒多的店鋪交貨,一共要經曆五個步驟——
先是晾幹,一般要把皮革晾到發硬的狀态。
然後是鞣制,也就是把皮革制成柔軟親膚的質感。這一步需要先從白礬石裡提取明礬,然後将其與鹽巴、清水進行混合,制作出鞣料。
緊接着就可以把皮革放在鞣料中浸泡,這個過程根據皮革的不同材質、大小、季節和氣候,時間會有所不同。
現在是夏季,一般需要浸泡半個月左右。
今天大家準備進一步制作的這一批皮革就是于十五日之前開始浸泡的。
山匪們将皮革撈出,用清水反複清洗,直到把上面殘餘的鞣料洗掉。
再次晾幹後,還需要将皮革熏香,徹底掩蓋掉動物皮毛自帶的那種腥臊味。
然後需要在皮毛上塗以油脂,用做保養。這樣做出來的皮革不僅更具有韌性,也更耐放。
最後,制作完成的皮革還需要晾曬幾日,确保油脂被充分吸收,達到摸上去順滑,而且手掌不粘油的水平,就可以拿去交貨了。
傅彥被賀聽瀾叫去幫忙打雜。
基本就是跑腿的,畢竟大少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且對制作皮革的流程絲毫不了解,也隻能忙大家拿東西了。
傅彥覺得自己像一塊萬能磚,哪裡有洞填哪裡。
“郁兄弟,給我取筐柴火!”
“郁兄弟,我這兒要把剪刀!”
“诶我這水怎麼不夠了?”
“幫我取把刮刀!”
“郁兄弟——”
“郁兄弟——”
“……”
傅彥忙得像陀螺,一整個上午都在庫房和寨子中心那片空地之間來回奔波。
他感覺自己這一天幹完了之前好幾個月的體力活兒。
一開始他還十分矜持地維持着自己的儀态。
比如說再累也要挺直腰闆,一舉一動不能太顯粗鄙。
然而傅彥大大低估了折返跑的勞累程度。
簡直想吐血!
後來漸漸的,傅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把袖子撸上去,領口扯開些許透風。
特别是當他意識到,在無名寨,即使自己衣冠不整、站沒站相,也不會被老爹的戒尺打手心闆兒,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種爽感。
再看看那些山匪,有的已經熱到把上衣脫幹淨了,打着赤膊吭哧吭哧幹活。
就連賀聽瀾也放棄了坐在凳子上,直接盤腿大坐。
随着與大家一同忙活得熱火朝天,傅彥突然覺得,在這裡隻有當自己放下貴族禮儀的束縛,才能和大家融為一體。
這種感受實在太過新奇,以至于傅彥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用語言去描述自己當下的心情。
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傅彥剛坐下來,水才喝了半碗,又聽到賀聽瀾在喊他。
“郁——文——嘉——!”
得,又來活兒了。
傅彥撐着膝蓋站起來,把自己拖到賀聽瀾跟前。
“怎麼了?”
“你去我房間裡拿一下紫檀精油,就是我書櫃下面的第二個抽屜裡,有一個巴掌大的白瓷小瓶。”賀聽瀾說。
“好。”傅彥認命似的往賀聽瀾房間走去。
突然,他想到一個主意。
賀聽瀾說山腳下的那片小樹林是他自己設計過的,一般人走不出去。
這樣精密的一個迷宮,總該有設計圖稿吧?
這麼重要的東西,賀聽瀾肯定會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自己的房間!
正好自己可以趁這個機會,正大光明地在賀聽瀾屋裡找找看。
想到這,傅彥之前的疲憊霎時煙消雲散,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他連走帶跑進了賀聽瀾的房間。
一進去,他頓時傻了眼。
倒不是賀聽瀾的房間太亂,而是——
他的每樣東西都不在該在的地方!
比如他的寶劍挂在門梁上,一進門差點被打到腦袋,堪稱鎮門之劍。
賀聽瀾的弓挂在床梁上,而箭簍放在枕頭邊上。
傅彥納悶了,這是打算半夜有歹徒入室搶劫的時候一箭射死對方?
再定睛一看,賀聽瀾放着好好的衣櫃不用,把衣服全都堆在了椅子上,椅子放在門口,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坐這把椅子。
看起來是不會。
接下來還有更令人摸不着頭腦的。
賀聽瀾剛買回來的話本子墊在碗底下。
這又是什麼意思,墊一本書高度剛剛好?
這屋子裡唯一正常的是那隻碗,它規規矩矩地放在桌子上。
但是賀聽瀾的桌子,在床上!
傅彥兩眼一黑。
這要是在他們家,隻怕要天天挨家法。
屁股開花,永不凋零。
不過傅彥也管不了這麼多,他按照賀聽瀾說的,一下就找到了那瓶精油。
緊接着,傅彥拉開了每一個抽屜,看看裡面有沒有圖紙什麼的。
這是什麼?
傅彥拿出一本書,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