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手上使勁,加重了捏陶人的力道。
一會過後。
“什麼?!”賀聽瀾不滿道,“這是我?”
他指着傅彥捏的那個陶人,“它腿這麼短。”
然後站起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腿,“我腿這麼長,這絕對不是我,我不認!”
傅彥笑得蔫壞,“這就是你。”
“不行,你重新捏,這也太醜了。”賀聽瀾道。
“我覺得挺好。”傅彥一臉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就這樣拿去烤吧。”
“郁文嘉!咱倆明明一般高,我把你捏得肩寬腿長,你就給我捏成個五短身材,這不公平!”賀聽瀾義正詞嚴道。
光說不夠解氣,賀聽瀾挖了一點黏土,趁傅彥不注意飛速抹到他臉頰上。
傅彥:!!!
好家夥,在我臉上畫畫是吧?
傅彥于是也挖了一塊黏土,往賀聽瀾臉上抹去。
賀聽瀾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幹,一個閃避躲開了。
“诶~抓不着~”賀聽瀾沖傅彥扮了個鬼臉。
二人隔着陶輪在那上演“秦王繞柱”。
“賀聽瀾你有本事别躲,要當花臉貓就一起!”傅彥道。
“你自己當,誰讓你把我捏得這麼醜!”賀聽瀾毫不客氣地反擊。
僵持了幾個回合後,傅彥提議:“那這樣,我把你捏得好看些,你讓我也抹一道。好不好?”
賀聽瀾想了想,爽快道:“成交!”
他把臉湊過去,讓傅彥在自己臉頰上也抹了一道。
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沒繃住笑出聲來。
少年人總是有很多突然高興的時候,比如捏個陶人,比如把對方畫成花臉。
“說好了,你可得把我的陶人捏到我滿意為止啊。”賀聽瀾說。
傅彥笑道:“行,你說說,還有哪裡要改?”
“嗯……”賀聽瀾盯着陶人看了一會,“眼睛應該再大點。”
“好。”
“身闆再挺拔點。”
“好。”
“腰再細點。”
“好。”
“還有酒窩,你沒給我點酒窩!”
“你哪有酒窩?”傅彥對此頗為不認同。
“我怎麼沒有?”賀聽瀾沖傅彥擠了個笑容,“你看這裡!”
他用兩根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雙頰,示意傅彥自己有。
結果賀聽瀾完全忘了自己手上全都是黏土,這下好了,除了傅彥給他抹的那一道,臉上又多了兩個泥點子。
賀聽瀾:“诶?”
傅彥笑得不行。
“滿足你。”傅彥說,“給你點兩個泥點子。”
“你——!”
賀聽瀾剛要佯作生氣,結果突然被傅彥捏的陶人給戳中了笑穴,直接破功,笑得直彎腰。
不過郁文嘉這家夥什麼時候也開始捉弄人了?
這跟以前的他不太一樣啊。
難道是近墨者……不,近朱者赤?
一定是這樣,賀聽瀾沾沾自喜地想,他一定是受到了自己的感染。
二人鬧了好一陣,終于把陶人做好了。
等待陶人烤幹的功夫,兩人去把手洗幹淨。
傅彥正打算把臉上的那一道也一并洗了,賀聽瀾卻攔住了他。
“别洗啊,這樣還挺好看的。”
“可是一會要上街去,總不能還這副樣子吧?”傅彥茫然道。
“為什麼不能?”賀聽瀾不以為然。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讓人臉上抹一道黏土上街的規矩。”
“可是,這樣多尴尬啊。”傅彥道。
“嗐,這裡又沒人認識你,尴尬什麼?”賀聽瀾說,“而且又不是你一個人這樣,這不是有我陪你一塊嘛?”
“這……”傅彥有些猶豫。
“哎呀,你就試一下嘛,就當陪我過過瘾了。”賀聽瀾期待地看着傅彥。
“如果上街之後你覺得實在尴尬,想找條地縫鑽下去,那我們再尋個地方把臉洗了。”
傅彥見賀聽瀾這副樣子,突然心軟了,也不好意思拒絕。
“那……就試試?”
“好诶!”賀聽瀾歡呼一聲,“你真好,待會請你吃棗泥餡兒燒餅!”
傅彥忍俊不禁。
這麼容易滿足,陪他一塊當花臉貓就真好了?
也難怪賀聽瀾每天都樂呵呵的。
他好像總是能在一些很尋常的小事上找到樂子。
有點幼稚。
可傅彥卻有些羨慕他。
明明不是被呵護着長大、未經風雨的嬌貴小公子。
明明就是一路摸爬滾打、野蠻生長成現在的樣子。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這樣想呢?傅文嘉?
兩個陶人很快就燒好了,掌櫃給他們拿了兩個木盒子裝陶人。
賀聽瀾玩得很開心,給了掌櫃一整個銀元寶,十分闊氣地說:“不用找了!”
然後他歡天喜地地蹦跶出店鋪。
“這盒子還挺精緻的。”賀聽瀾一邊在街上走着,一邊将盒子舉起來,在陽光下仔細端詳。
“不過,這上頭怎麼還有字啊?”賀聽瀾歪着腦袋,盯着那四個鬼畫符般的字看了半天。
“這是哪國字?我怎麼不認識?”
傅彥看了看,道:“這是前前前朝的字體,已經很久不通用了。”
“哦,那這刻的是什麼啊?”
“呃,”傅彥有些難堪,“是……永結同心。”
“啊?”賀聽瀾疑惑,又把另一個盒子拿出來,“那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白頭偕老。”
賀聽瀾腳步一滞,“掌櫃是不是拿錯盒子了?要不我去跟他換兩個别的樣式的?”
“算了吧,盒子而已,能裝東西就行。”傅彥說。
“也是。”
“賀聽瀾。”
“嗯?”
“你臉怎麼紅了?”
“有嗎?”賀聽瀾愣了一下,随即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笑着說:“快午時了,太陽還挺毒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