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願意要我。”陳素琴道,她緩緩走到河邊,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山川河流。
“他能幹、老實、又喜歡我、不嫌棄我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以我現在的處境,還能找到這麼個男人,該珍惜的。”
賀聽瀾搖搖頭,“我不明白。”
他走到陳素琴對面,看着她,“就非得有個男人嗎?哪怕你不愛他,哪怕你忘不了陸大哥,還要和他在一起?”
陳素琴看着滿臉困惑的少年,笑着說:“你不會懂的,阿瀾,我這個年紀,這個身份,再不抓住眼前有的,以後就什麼都撈不着了。”
“可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賀聽瀾提高了聲音。
“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自在,卻偏要在心裡還裝着一個男人的時候,跟另一個在一起?”
“因為最終肯定要找個伴的。”陳素琴道,“與其一拖再拖,不如趁着現在有大成子追我,就應了他。”
“為什麼最終一定要有個伴呢?”賀聽瀾還是不解,“我就覺得一個人很好,逍遙又快活。”
“因為你是個男娃啊。”陳素琴溫和地笑着,卻顯得有些苦澀,“我們女人不一樣的,總歸要嫁人才能走下去。”
“我不覺得。”賀聽瀾果斷地搖搖頭,“慧姐和雲娘也是女子,她們完全可以不嫁人。慧姐在語言上極有天賦,年紀輕輕便掌握六種語言;雲娘善經商,尚未及笈便能跟那些老狐狸談生意。”
“以後就算她們不跟我混了,一個可以去做翻譯,一個可以開店。如果姐妹倆聯手,那就可以在與西域互市中穩穩站住腳跟,養活自己綽綽有餘。”
賀聽瀾說得有些激動,眼睛亮亮地看着陳素琴。
“琴姐,你的繡工不比市面上的差,完全可以幫人繡東西賺錢養活自己。”
“就拿桐城的物價來說,繡一條緞面的腰帶至少五貫錢,扇子七貫,像衣裳錦被這樣的大件兒最低也要二十貫,貴的有數百貫。”
陳素琴似乎從未想過這些,一時間愣住,久久沒有說話。
“如果你是因為想生存下去,才和大成子在一起,其實完全不需要這麼做的。”賀聽瀾繼續道。
“桐城绫羅鋪的掌櫃跟我熟,我可以幫你跟他争取來一份活計,賺得肯定比現在多。”
見陳素琴似乎出神了,賀聽瀾在她眼前揮了揮手,“琴姐。琴姐?”
“啊。”陳素琴終于回過神來。
“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啊?”賀聽瀾一臉期待。
“我……”陳素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話給噎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回去再想想吧,”她說,“你說的這些,我從前想都沒敢想過,不知道該怎麼辦。”
賀聽瀾點點頭,表示理解,“那行,我下山還有點事,琴姐你先回寨子吧。”
“好。”陳素琴應到。
她轉身剛要走,又想到什麼,腳步一滞。
“阿瀾。”陳素琴轉身道,“我跟大成子的事……”
賀聽瀾立刻懂了,沖她笑道:“你放心吧,我會保守秘密的!”
陳素琴終于放下心來,朝賀聽瀾點點頭表示感謝,便轉身回寨子了。
目送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山裡之後,賀聽瀾伸了個懶腰。
方才陳素琴的那些話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又說不出來究竟是怎麼個不是滋味法。
這種難以解釋的感覺讓賀聽瀾十分不爽,抓心撓肝地試圖理清楚。
不過歸根結底,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賀聽瀾每當想不通一些人和事的時候,都會用這句話解釋。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隻要自己認為說得通了,賀聽瀾便感到身心舒暢。
哎,感情這東西真複雜,賀聽瀾感歎道。
為什麼隻要牽扯到感情,就會讓人難受呢?
果然,自己還是明智的,賀聽瀾心想,智者不入愛河!
嘿嘿。
今天的陽光特别充足,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河水随着微微的波動,閃耀着時而金時而銀的光澤。
好漂亮!
這麼漂亮的河面,最适合用來打水漂!
賀聽瀾興緻沖沖地撿起一塊大小厚度都适合的石頭,瞄準前方,“嗖”地扔出去。
石頭在水面上輕盈地跳動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賀聽瀾跑到河岸邊上,伸着脖子數這次彈了幾下。
“……八個,九個,十個……”
哇哇哇,超過十個了!
賀聽瀾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繼續數,每多數一個就更興奮一分。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居然彈了二十下!
打破了之前十八個的記錄!
賀聽瀾歡呼一聲,開心地一蹦三尺高。
我真厲害,賀聽瀾心想,晚上回去獎勵自己兩塊醬大骨!
不想好吃的倒還好,一想到醬大骨,賀聽瀾頓感餓意上頭。
趕緊回寨子!
賀聽瀾說走就走,一路連蹦帶跳地穿過小樹林,開始爬山。
不過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事情……
不重要了,好餓,填飽肚子要緊。
賀聽瀾歡快地爬到半山腰,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在樹林中看到的,陳素琴和趙大成親密接觸的那一幕。
當時陳素琴摟着趙大成的脖子,激烈地吻着對方。
嘶……
賀聽瀾停了下來,皺起眉毛,突然想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畫面。
他覺得頭有點痛,一邊輕捶自己的腦袋,一邊努力回想。
眼前突然出現了傅彥的臉。
是夜,月明星稀,秋風拂面。
某人和某人在屋頂偷酒,然後某人開始暢談人生感悟,然後……
等會兒……
等會兒?!
種種畫面一連串地湧入賀聽瀾的腦海。
他不禁瞪圓了眼睛。
賀聽瀾不太敢相信這件事,但這應該不是做夢。
自己好像……親了傅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