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交貨分成的時候,衆寨民腰包鼓鼓,走在街上買東西時都有底氣,個個昂首挺胸、十分闊氣。
然而距離下一次交貨還有半個月的時候,人們就都蔫巴了。
口袋空空,窮。
每次都想着多獵一些獵物,多分到些錢。
然而事實是分到越多錢,花的時候就越大方,反而沒得更快了。
這不,這幾天獵下來的皮子在院中堆成小山,看着實在是壯觀。
大家打算在下次交貨前最後處理一批皮子。
院中人們開始忙活起來,打水的打水,搭竈的搭竈,架鍋的架鍋。
傅彥也走過去,問正在堆柴火的順子道:“需要幫忙嗎?”
“哎,郁兄弟你來得正好。”順子滿頭大汗,見到傅彥連忙道:“我們這兒還缺鹽巴和鞣料,你有空的話幫我們拿一下吧。”
“好的。”傅彥點點頭,轉身便要往倉庫去。
順子還在後面喊了一嗓子:“知道東西在哪吧?”
“知道!”
材料取回來後,院子裡的水也燒開了。
傅彥拿了個小闆凳也跟大夥坐在一起,開始幫忙處理皮子。
處理皮子的過程十分枯燥乏味,大家都幹過好幾十遍了,早就熟練到不用思考、全靠肌肉記憶去完成。
人們圍在燒開的八口大鍋跟前,熱騰騰的水蒸氣将這一片空地都染得霧氣氤氲。
再加上現在本就處于山巅,傅彥居然品出了一絲人間仙境的意味。
仿佛那往上飄的水氣不是來自大鐵鍋,而是天上的雲霧。
隻不過大家聊的東西讓這氛圍一下子接地氣起來。
一無聊,人們就會開始聊各種各樣的話題。
其中就數八卦最多。
上到朝廷皇室,下到寨子裡,這些人逮到啥聊啥。
一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爺們兒一邊忙活,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哪個高官又惹上了什麼風流事,哪個富商又被抄家了,哪邊又開戰了雲雲。
誰說隻有女人才聊八卦的?傅彥心想,男人們八卦起來嘴碎程度也不遑多讓。
傅彥跟他們聊了一會,感覺自己徹底加入了之後,便試探地詢問大家關于燕十三的事情。
“這位燕兄,最初是怎麼來到寨子的?”傅彥裝作隻是随口一問。
“他啊,他好像是兩年前來的。”一個叫家寶的青年說道,“據大當家說是出去交貨的半途中碰見的。”
“對對,就是兩年前。”六子也接話道,“我記得他當時說是被抓去充壯丁開鐵礦,幹活不夠賣力就會被打。十三被打得受不了了就跑了出來。那會兒他被打怕了,大當家剛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連話都不會說。之後慢慢能說了,但還是很少說。”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起對燕十三的印象和僅有的一點了解,傅彥在一旁默默聽着。
聽起來倒也沒什麼疑點,和寨子裡的其他人差不多的經曆。
這麼說,或許賀聽瀾自己也沒發現燕十三有什麼古怪?
那此人就更要多加留意了,傅彥心想。
等賀聽瀾回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賀聽瀾向來聰明,如果說他作為大當家,還需要傅彥這個新來的提醒他注意自己寨子裡的人,他一定會懷疑傅彥和燕十三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彥擡頭看了一下太陽,馬上要日落了。
如今已經是中毒的第四天,也不知道賀聽瀾明天傍晚之前能不能趕回來。
就在他走神的時候,寨子裡又傳來一陣騷動。
“什麼情況?”正忙着處理皮子的寨民們面面相觑,隔着氤氲的水氣往騷動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江如惠匆匆跑過來,大家見狀連忙問道:“怎麼了這是?”
“中毒的症狀更嚴重了。”江如惠神色很不好,看起來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過了,“剛才十三個中毒的人當中有九個都出現了昏迷的症狀,其中六個關節僵硬。我得叫老張來看看。”
老張雖然是個管賬的,但他以前是在醫館做賬房先生。
雖說沒有正兒八經學過醫,但是常年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相關知識。
寨子裡也就這麼一個懂點醫學的人了,江如惠别無他法,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張身上。
誰知江如惠前腳剛走沒多久,又是一陣騷動。
“快!攔住他!”
傅彥聞聲看去,隻見趙大成那個莽夫朝着寨子大門跑去。
江如惠帶着老張正要去看中毒的那幾人,迎面就撞上這一幕。
“趙大成!你又鬧哪樣?!”江如惠厲聲道。
“我這次必須去!”趙大成喊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親自去找解藥!慧娘,回頭你幫我跟大當家說聲抱歉,但我真的不能眼看着素琴出事!”
江如惠又愁又氣又急,一個頭兩個大。
然而還沒等她說什麼,遠處的寨子大門口傳來一道熟悉的清亮聲音:
“誰在發瘋?我人就在這兒,看誰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