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傅家全家上下都被傅景淵叫到堂屋。
傅景淵坐在主位,臉上烏雲密布。
傅康和蘇婉馨跪在堂前,低着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到底是個什麼事兒,都交代了吧。”傅景淵扶額道,“長話短說。”
蘇婉馨微微擡頭,顫抖着聲音道:“家主,妾身并不是存心要害大公子于死地,妾身隻是……”
“還敢狡辯?!”傅景淵怒喝一聲,将那封交代影刃閣的信件扔到蘇婉馨跟前。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七月初三,傅氏長公子至入雲峰,速處之,勿留痕迹。”
“蘇婉馨,我原以為你隻是愛出頭,妒忌成性。卻不曾想竟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傅景淵氣得一拍桌子道。
蘇婉馨的眼淚簇簇而落,她自知無可辯駁,叩首道:“家主,妾身也是為了康兒的前程,這才一時被豬油蒙了心。隻是此事從頭到尾都是妾身一人所為,康兒并未參與其中,還請家主看在康兒是您的親骨肉的份兒上,饒過他吧!”
說罷,蘇婉馨猛地拔出頭上的銀簪,狠狠紮進自己脖頸的脈管中。
瞬間,鮮紅的血液如泉湧般噴射而出,染紅了蘇婉馨和傅康的衣衫,濺在周圍的地上。
“娘——!”傅康目眦盡裂、崩潰大吼,連滾帶爬地接住了蘇婉馨緩緩跌落的身體,雙手胡亂地捂住她脖子上的傷口。
然而也隻是徒勞而已。
血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從傅康的指間滲出來,猙獰可怖。
蘇婉馨的眼神逐漸渙散,失去了焦點。
她嘴唇微微翕張,似乎要說些什麼,卻隻是擡手撫了撫傅康的臉頰,口中不斷地發出破碎的、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娘,您說,我聽着呢。”傅康顫抖着将耳朵貼近蘇婉馨的嘴唇,試圖聽清她講了什麼。
然而很快,蘇婉馨的手便垂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娘!”傅康不敢置信地晃着蘇婉馨癱軟的身體,一遍遍喊着她。
“娘……您别走……康兒真的知道錯了……”傅康漸漸泣不成聲,将臉深深埋進蘇婉馨的頭發裡,肩膀不住地發顫。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在屋内昏暗的光線下更加令人窒息。
堂屋内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垂眸不去看地上的慘狀。
傅景淵啞着聲音,緩緩開口道:“傳下去,蘇姨娘私通江湖組織,蓄意謀殺大公子,事情敗露後畏罪自裁。”
“此等心腸歹毒的女人,實在不配葬入我傅家祖墳。就丢到亂葬崗去燒掉吧。”傅景淵對管家比了個手勢,“低調些,此事不光彩,莫要讓外人知曉。”
“是。”管家拱手一禮,随即招呼了幾個家丁過來,将蘇婉馨的屍體拖走。
“不!不要帶走我娘!”傅康淚流滿面,一邊往蘇婉馨被拖走的方向爬一邊嘶吼道。
血液在地上形成了長長的一條被拖拽的痕迹,将蘇婉馨和傅康母子二人越拉越遠。
“傅彥……”傅康轉過頭來,看着傅彥咬牙切齒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娘!”
他猛地撲上去,伸手就要掐傅彥的脖子。
然而傅彥早有準備,他側身一躲,傅康撲了個空。
在一旁守着的四喜趕緊聯合幾個小厮控制住了傅康,将他按在地上。
“傅彥!你害死了我娘,你不得好死!”傅康掙紮着,嘴上還不停地咒罵傅彥。
“把他帶下去!”傅景淵壓制着怒火對左右吩咐道。
“三公子喪母,悲痛欲絕,已經神志不清,這段時間不宜出門,就讓他在自己屋裡好好待着吧。”傅景淵疲憊道。
待傅康被連推帶拽地帶走後,堂屋内終于回歸平靜。
傅景淵長長地歎了口氣,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問傅彥道:“哪天回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回父親,正是七日前。”傅彥拱手一禮道,“孩兒知道父親政務繁忙,也不好用這些瑣事叨擾父親。便打算把事情料理完畢後再來禀告。”
傅景淵動作一滞,擡眼凝視着恭順的大兒子。
半晌後,他輕輕颔首,道:“回來了就好。這幾日多多休息,在家好好陪你娘。為父近些天政務繁忙,等過些日子得空了,你将出使大齊相關事宜說與為父聽聽。”
“是。”傅彥道。
“好了,蘇姨娘一事到此為止,以後都别再提她了,晦氣。”傅景淵語氣平淡地說。
“天色已晚,你們也都各回各屋歇息吧。”
說罷,傅景淵拖着疲憊的身軀離開了堂屋。
其餘衆人見沒有戲看,也都紛紛回去了。
此時的東院内依舊是燭火通明。
四喜回來後就再也憋不住,憤憤道:“公子,家主對三公子的懲罰也太輕了點吧?就算刺殺公子一事三公子沒參與,但他也知情,怎麼着也是包庇罪!家主竟然隻是将他禁足!”
“行了,你快少說幾句吧。”郁夫人看了四喜一眼,警告道。
“主母,我這不也是為公子打抱不平嘛?家主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四喜嘟囔道。
傅彥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我之所以在大家面前扮鬼吓人,逼傅康說出實話,就是因為笃定若不是讓全家上下都親眼目睹,父親定會手下留情。”
“有些事隻有将生米煮成熟飯,才能确保不出岔子。”
“你做得對,若不是這樣,蘇姨娘可能還活着呢。”郁夫人道,“她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給她兒子鋪路。”
“隻不過,這樣一來你爹就更不會對傅康怎麼樣了。”郁夫人冷哼一聲,“你别看他剛才那麼生氣,待會兒想起蘇婉馨的溫柔小意,估計又要對那個敗家子兒心生恻隐。”
蘇婉馨死了,傅康雖然繼續留在傅家,但以後大概也不會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