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找到了一片形态各異的“石頭林”,一人挑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稍作休息。
賀聽瀾右腿屈着,踩在石頭上,右臂搭在膝蓋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他們追不上我們的。”賀聽瀾語氣輕松地說道,“待會咱們從後山繞個路,避開就是了。”
“現在看來也隻能這樣了。”燕十三道,“當下重中之重就是不能讓這些流民發現咱們的行蹤,萬一他們跟着聚集到了入雲峰山腳下,對寨子可是極為不利。”
賀聽瀾笑着點頭說:“十三兄說得對。”
“可是,大當家,咱們真的不管他們了嗎?”順子略顯憂愁地皺起眉頭,“這些流民也是可憐人,家鄉又是戰亂又是旱災的,其他地方官府也不管,這樣下去估計全都要餓死了。”
“你說得輕巧,實操起來指不定要惹出多少禍端!”江如雲立刻站出來反駁道。
“要幫助流民,無非就是給他們食物和衣裳。可是一旦給了,就必須人人有份,否則那些沒被分到物資的人肯定會心生不滿。”
“如果隻是引起了他們内部的争鬥,也就算了。可是依我看來,他們很有可能會把氣撒在咱們身上。到頭來幫人反倒幫出了仇。”
“然而流民人數衆多,咱們寨子才多少物資?怎麼可能在保證寨子正常運轉的前提下,給每個人都分到?”
江如雲這番話讓順子成功啞火了,他也知道自己是一時着急說話不過腦子,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坐在那一臉郁悶的樣子。
賀聽瀾見狀,拍了拍順子的肩膀,故作輕松地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雲娘說得也有道理。咱們就算要幫,也得先保全自己才行啊。”
“是,這個道理我也懂。”順子應道,順便轉移了話題,“大當家,咱們不如快些啟程回寨子吧。要是耽擱久了,在回去的路上又撞見那些流民可就麻煩了。”
“嗯。”賀聽瀾點頭道,“大家都休息好了嗎?好了就早點出發吧。”
其餘幾人也都覺得離開此地事不宜遲,于是紛紛站起來,拍拍衣裳上沾的土之後擡腳離開。
好在一切都如賀聽瀾所預料的那樣,四人回寨子的一路上并沒有再撞見流民的大部隊。
申時剛過,四人就平安回到了無名寨。
賀聽瀾特意去查看了一下,确認那四匹馬已經自己回到了馬廄,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下。
不愧是老馬識途,賀聽瀾心想,這記路線的本事比人強多了。
于是賀聽瀾在每匹馬的腦袋上都呼撸了一把,道:“今天吓着你們了吧?放心,既然跟了我,保證不會讓你們變成馬肉大餐的!”
其實想要避□□民湧入入雲峰界内,也不是沒有辦法。
流民會往哪裡走?
當然是有食物的地方!
隻要讓他們覺得這片地界啥都沒有,他們自然而然就不會來了。
賀聽瀾環顧四周,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景象。
嗯……得叫幾個人把附近布置布置,弄幾塊假人骨什麼的,保準見到的人都吓得繞道走。
賀聽瀾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快步朝着山上跑去。
好不容易回來了,賀聽瀾剛想回自己房間歇一會,卻沒想到江如惠急匆匆地找到他。
“阿瀾,剛才得到一個重要的消息。”江如惠開門見山道。
“什麼?”賀聽瀾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簡單,連忙招呼江如惠去自己房間。
江如惠關上門,壓低聲音道:“剛才我收到了那布勒多先生的飛鴿傳信,你看看吧。”
說着,她将一張紙條遞給賀聽瀾。
賀聽瀾接過來一看:
阿瀾侄兒,近日吾忙于協助縣丞安置流民之事,事多繁雜,不知何日才能得閑。故下次交貨之期未定,待事物稍解,必即通報,尚祈見諒。
原來那布勒多叔叔也參與到了安置流民一事?
賀聽瀾頗有些詫異,他将這封信又讀了一遍,突然産生了一個疑問。
“哪個縣的縣丞在處理流民之事?”賀聽瀾好奇道,“我記得沈玄生告訴我,說西北的七個縣沒有一個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一直都在互相推卸責任來着。難道是其中哪個縣丞突然良心發現,決定出手相助了?”
“不。”江如惠搖了搖頭,“方才我派去臨青城采買的人回來告訴我說,負責此事的是武揚縣的縣丞,周思遠。”
“而且,據說此事還是他主動包攬下來的。”
“什麼?”賀聽瀾不可置信道,“周扒皮一向又窮又摳門,他哪兒來的……”
等等。
賀聽瀾突然意識到什麼,“該不會……背後真正的負責人其實是那個晏臻吧?”
“我猜八//九不離十。”江如惠道,“安置流民這個棘手的差事一旦接下來,那就隻能幹得漂亮,不能出一點岔子。否則上面怪罪下來,一整個府衙的人都輕則丢官,重則掉腦袋。”
“以我對周思遠那個慫包的了解,他肯定是能避則避。就算上面指定要他來負責,他也會想方設法地把這個苦差事推給别人。怎麼可能主動包攬呢?”
“嗯。”賀聽瀾點點頭,頗為認同。
“反倒是晏臻,家境富裕。如果說他動用自己家的财産,充公來購買物資,這就說得通了。”賀聽瀾推測道。
若是說晏臻仕途上最大的阻礙,那便是他商門出身的家世。
富是極富的,然而所謂“士農工商”,商為末位,始終被那些讀書人所看不起。
站在晏臻的位置,他也急切地需要一次立功的機會,讓别人對他心服口服,才能在官場上站穩腳跟。
“有點意思。”賀聽瀾翹了翹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