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顧大将軍要為他的長房長孫舉辦滿月宴。
傅彥早早地起床開始收拾。
“公子,禮物已經準備好了,您是否要查驗一下?”四喜恭敬地問道。
“不必了,你辦事我一向放心。”傅彥笑着說。
顧家這麼大個事,不管是于公還是于私,他都得去捧個場。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便啟程往顧家大宅去了。
“大将軍也是不容易,總算盼到了長孫誕生。”四喜感歎道,“也難怪這次滿月宴弄了這麼大的排場,連金陵城第一名伎蕊姬姑娘都請來了。”
“是啊,我記得在太學那會兒就聽子敬兄提起過,說顧伯父和伯母還特意去慈雲寺祈福、求子孫滿堂來着。”傅彥回憶道。
大将軍顧懷仁,戰功赫赫,國之棟梁,家風也是一等一的清正。
顧懷仁的兩個弟弟皆是子孫滿堂,可唯獨他這個做大哥的,兒子雖不少,卻一直都沒有孫子。
顧大将軍共有五子,個個都有不讓人省心的地方。
長子顧澤睿,與妻子成親八載,雖琴瑟和鳴、恩愛非常,卻遲遲未有子嗣。
大将軍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屢次勸長子納個妾室。
可顧澤睿是個癡情種,堅決不肯做出背叛妻子的事情,并且發誓不會有異生之子,把大将軍氣得夠嗆。
不過好在大少夫人經過幾年的名醫調理,總算是有了第一個孩子。
次子顧澤彬則是一心向佛,要不是大将軍攔着,這位兄台怕是早就遁入空門了。
然而,即使是待在俗世中也阻擋不住顧澤彬的向佛之心,他堅定此生不婚娶、不近女色,比一些正經僧人還佛性。
三子顧澤宣倒是循規蹈矩,十七歲便聽從家裡安排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
然而婚後夫妻感情并不和睦,常年分房睡,自然也就沒有子嗣。
至于四子顧澤禮,要說得可就太多了。
因為這位兄台自少時起就偏愛男色。
别家兒子被父母拖着去參加宴會,如果不樂意去,父母就連哄帶騙地說“那誰誰誰家裡有漂亮姐姐哦”。
一般這個時候,渾小子們就瞬間樂意去了。
可顧澤禮不一樣,顧大将軍和夫人用這招哄他,他完全不為所動。
然而一旦聽說誰家有俊美儒雅的大哥哥,顧澤禮就像那個脫缰的野馬一樣直奔着就去了。
傅彥隐約記得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們幾個同窗好友去茶館聽說書。
顧澤禮見台上的說書先生年輕俊美,就天天給人家送禮物。
甚至還把他爹顧大将軍準備給皇上祝壽的賀禮給偷了出來,屁颠屁颠地塞到說書先生手裡。
可憐的說書先生哪見過這陣仗,吓得一口一個小祖宗,讓顧澤禮趕緊把東西帶回去。
大将軍聽聞此事之後,怒不可遏,一頓家法把顧四郎打得嗷嗷慘叫,在床上趴了大半個月。
顧澤禮委屈得不行,他的心意沒送出去,還被自己那戎馬二十載的老爹揍了。
最最主要的是,那位說書先生怕惹上事,連夜卷鋪蓋走人。
顧澤禮整日以淚洗面,連平日裡最愛吃的大豬肘子都覺得不香了。
自那之後顧澤禮雖然收斂了些,但一雙眼睛還是隻盯着美男子,對名門淑女一點興趣都沒有。
為此顧懷仁簡直頭疼不已。
而五子顧澤明年紀尚小,才十四歲,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就更别說子嗣了。
于是一生戎馬铿锵的顧大将軍,直到知天命之年才抱上了孫子,可謂是終于達成畢生夙願,激動得老淚縱橫。
這不,顧懷仁大手一揮,似乎是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抱上孫子了。
此刻才剛過辰時,離顧家大宅還有一條街,傅彥就聽到動靜了。
看來這次來的賓客不少。
馬車行至顧宅正大門,傅彥撩簾下了車,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四喜端着賀禮,恭恭敬敬地緊随其後。
站在最外側的侍衛見到傅彥,先是一愣,随即略顯猶豫地攔住了他。
“這位貴客是……?”
嗯?傅彥有些詫異。
看來是自己不在金陵城的這段時間,顧家換了一批侍衛。
怪不得瞧着眼生,又不認得自己呢。
傅彥剛想開口表明身份,卻突然聽到人群中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
“文嘉賢弟?!”
傅彥循聲望去,隻見顧家大公子顧澤睿正愣在原地,睜大了眼睛,錯愕地看着自己。
“子然兄!”傅彥笑着沖顧澤睿打招呼道。
顧澤睿連忙撩起衣擺,匆匆向傅彥小跑過來。
他似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傅彥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激動地一把握住傅彥的雙肩。
“佛祖保佑,竟真的是你!你這是奇迹生還了?!”顧澤睿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抖。
“嗯,大抵是我命不該絕,竟然撿回了一條命。”傅彥微笑道,“這不,子然兄喜得貴子,我都沒來得及前來恭賀。要是滿月宴再不來可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