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之後,賀聽瀾便對跟别人提起此事十分小心。
從前在無名寨倒還好,可這裡是金陵城,各方勢力錯綜複雜。
在調查清楚當年的真相之前,賀聽瀾還不能暴露身份,否則便是自己在明,敵方在暗。
賀聽瀾留了個心眼,便按照自己現在的官籍上的信息給郁夫人說了一遍。
“伯母,我家原是臨川郡清豐縣賀家莊的,普通農戶而已,家父家母都在八年前的那場疫病不幸去世了。後來我便一直一個人,直到組建了無名寨。至于生辰,我跟文嘉兄同年生,三月初的生辰。”
郁夫人原本還十分期待地看着賀聽瀾,然而聽完他這番話,臉上希望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
“這樣啊……”郁夫人喃喃自語道。
見郁夫人面露失望,賀聽瀾試探問道:“伯母,您是有什麼疑問嗎?”
“哦,沒有。”郁夫人如夢初醒,勉強笑着搖了搖頭,“就是沒想到小賀大人竟這般年輕,之前聽我家阿骧提起你,還以為是位閱曆深厚的長者呢。”
賀聽瀾不禁笑道:“伯母過獎了,晚輩早些年為生活所迫,所以什麼都學了點,花架子看着唬人而已。”
見郁夫人的神情有所緩和,似乎是已經相信了他方才的那番話術,賀聽瀾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次還多虧了燕十三,若不是他給賀聽瀾安排了個天衣無縫的假身份,恐怕也經不起金陵城這群老狐狸的調查。
清豐縣确實有一個叫做賀家莊的地方,八年前一場疫病席卷了臨川郡的許多地方,其中賀家莊也是重災區之一。
據說當年賀家莊死了七八成的人,村子從之前的熱熱鬧鬧變得冷清寂寞,于是剩下的那些百姓也漸漸搬走了。
當年死在那場疫病中的人員姓名沒有記錄在冊,就算是去當地官府調查也查不到什麼,所以燕十三才選了賀家莊這麼個地方。
如此一來,就算心生疑窦之人想去查賀聽瀾的身份,也無從查起,隻能選擇相信他官籍上所寫的。
然而賀聽瀾才剛剛放下心來,郁夫人卻又突然道:“我見小賀大人也是文武雙全,又懂得機關之術,想必令尊令堂還在世的時候也是有身份之人吧?”
賀聽瀾瞬間警覺。
“奈何天災不可控,你也是個命苦的孩子。”郁夫人憐惜地看着賀聽瀾道,“不過好在一切都苦盡甘來了,你要相信,既然已經提前把苦都吃完了,接下來一定都是好日子。”
原來郁夫人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賀聽瀾又松了一口氣。
于是他笑着對郁夫人道:“那便借伯母吉言了!”
二人又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閑聊了一陣,直到面前的梅花茶喝光了整整三壺,郁夫人才起身,溫和道:“不知不覺竟跟你聊了這麼久,這眼看着要到午膳時間了,我就不打擾你今日休沐了。”
“你救了我兒,這個人情不管用多少金銀财寶都還不清。所以今後小賀大人若是有任何難處都可以跟我說。我雖是一介婦人,卻也是有些家底和人脈的,沒準能幫得上,可千萬别不好意思開口。”
賀聽瀾鄭重其事地對郁夫人行了一禮,“多謝伯母的好意,那晚輩就不客氣了。”
送走了郁夫人,賀聽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坐在躺椅上陷入沉思。
雖說郁夫人為人溫和有禮,看起來也是位良善之人,可賀聽瀾總覺得她給自己帶來了一種揣摩感。
就好像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對方抓住言辭中的漏洞。
一通閑聊下來,賀聽瀾的腦子轉得飛快,大冬天的竟然還出了點汗。
也不知道方才的說辭有沒有打消郁夫人的疑慮。
算了,休沐日就是要好好享受生活!賀聽瀾心想。
不去想這些勞神的事情。
賀聽瀾美滋滋地将自己的錢袋掏了出來,在手裡掂了掂。
錢袋鼓鼓囊囊的,賀聽瀾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他最喜歡這份沉重了!
上個月的月俸剛到手,這會兒正是一個月當中最為富裕的階段。
更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他不用交租金了!
一下子省去了一半的開銷。
賀聽瀾頓時覺得自己無比富有。
有這麼多錢不出去消費一下簡直太可惜,于是賀聽瀾一拍大腿,決定出去下個館子,然後逛街給新家添置點東西。
什麼軍械司、清河盟,還有調查當年真相的事情,統統先抛到一邊。
俗話說得好,大好青春就是用來享受的。
賀聽瀾對此十分認同,于是趕緊揣上沉甸甸的錢袋子,大搖大擺地上了街。
今日是官員們的休沐日,卻不是商販百姓們的休息日。
大街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眼看着年關将至,賣年貨的鋪子漸漸多了起來,還有的商鋪門口已經挂上了紅燈籠,在這寒風瑟瑟中增添了幾分暖意。
一到冬天賀聽瀾就經常感覺又冷又熱的。
由于穿得夠厚,身上是暖和了,但是露在外面的手指頭快凍麻了。
賀聽瀾快速搓了幾下手指,還是覺得不夠暖和,于是跑到一家熱氣騰騰的包子鋪,買了個大肉包子捧在手裡。
一隻包子吃完,手也暖和了不少。
下午時分,賀聽瀾一連跑了好幾家家具鋪子,把床榻、桌椅、櫃子等等各種大型家具全看了一遍,相中了幾家物美價廉的。
隻不過這些店鋪需要顧客給提供具體的尺寸,賀聽瀾還得回一趟新家,比照着家中規模再做決定。
今天還沒法下單。
不過來都來了,賀聽瀾不打算早早回家,而是繼續在大街小巷亂竄。
結果就讓他發現了一家奇怪的店鋪。
其他的店鋪都恨不得把店名、賣什麼東西寫在最顯眼的位置,生怕來往人群注意不到。
可這家店卻十分低調,不僅連塊匾都沒有,門臉還小得可憐。
若不是賀聽瀾眼尖根本發現不了鬧市之中還藏着這麼一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