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的身子微微側了過來。
它低垂着眸,眼神固定在水梧桐的臉上。
咻咻咻——
無數帶着符咒的利箭從中射出。
水梧桐被迫翻身而下,她用左臂護在身前。
“阿水,可不能在羅刹面前騙人。”處長提醒着她,“騙人是有代價的。”
羅刹随着處長的語氣一同變化。
他語氣溫和,羅刹就停止了攻擊。
在這裡,與其說羅刹保護着所有的子民,不如說處長把持着整個安保處。
安保處的神,是他。
“我沒有看錯你。”
見水梧桐不說話,處長也不惱。他閑庭闊步悠然自得的樣子,和前面憤怒咆哮死活挖不出線索的模樣,完全就是兩個人。
“狠辣、狠心、狠毒......單影讓你來,确實是最好的人選。”
他似乎很滿意。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盡管已經沒有必要再隐藏,但水梧桐還是沒打算立馬說出自己的身份。
要不要殺了處長,從她被發現起,就不是個選擇。
但她不動手的原因隻有一個。
光憑處長削斷她工牌的刹那她就知道——她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她的任務完不成了。
“她讓你來找黑狗的影像資料是嗎?”
水梧桐閉着嘴。
“她是不是和你說,要讓你調查一個小男孩?”
“她說,要你救他?”
她繼續保持着沉默。
處長抛出了很多個問題,但水梧桐一個都沒有回答。
其實也不是真的對她詢問。
她覺得,這是處長在告訴她,他知道一切。她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被知曉的。
“孩子,你為什麼要與她為伍呢?”他看起來很是惋惜,“她讓你幹什麼你就幹,她說救人就是真的救人了?”
“她是鬼,鬼說的話,你能信嗎?”
處長的臉上帶着憐憫。
“這裡,不都是鬼嗎?”
水梧桐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提問。
單影不能信,他更不能信。
它們都有自己的目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現在和她說這些,也不過是争取對方陣營的人選罷了。
“不!我不是鬼!我是人!”
處長忽然激動起來。
他抓住水梧桐的胳膊,粗糙的突起硌的她生疼。
“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我和你是一樣的!”他的聲音裡,盡是不甘心,“你不能淪為鬼怪的手下!你應該和我們站在一起!”
“看看我的胳膊吧......”
黑色的長衫下,零碎的機械鑲嵌在肉裡。
疤痕遍布、增生突起。
他的整個手臂都是坑窪的。
“這就是我為留在這裡付出的代價——我自己改造了自己。”
他無比怨毒的眼神也出現在了羅刹面上。
羅刹的頭左右上下瘋狂搖擺,卡頓的機械聲像極了在痛苦掙紮。
水梧桐的手一直在嘗試着發送信息。
可無論她怎麼嘗試,都是無用。
“阿水,你該讓單影殺了那個孩子的。”處長想到這兒還是恨鐵不成鋼,“你不應該救他,他已經沒有用了,他不能活着。”
水梧桐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她看看處長的胳膊,又将視線移到了他的臉上。
“你是人,你卻選擇放棄人的生命。”
“沒有用的人,隻會是累贅。”
“你接受過改造你知道的——”他用癡迷的目光望着水梧桐的左臂,“你已經成為了有用的人。但那個孩子,注定是會成為變鬼的廢物!哪怕他沒變成鬼,他又有什麼用?”
“你加入我們,我們可以拿下玄羅城的最高權力!”
“我們、我們可以控制它你明白嗎?”
水梧桐閉着眼。
她搖了搖頭。
在這裡,人和鬼究竟有什麼區别?
死的方法?存活時間的長短?
大家都會消亡。
人可以生老病死,卻不該在這裡被牽扯。
也許她救小男孩并不是一個絕對正确的選擇,但是,她不會看着與她一樣的人類活在鬼怪的恐懼裡。這個世界不是人類應該要來的。
被拖進來的人,當然需要有機會活着自己選擇。
“我不在乎你們之間的權力争奪,我隻想知道,那個孩子是否想離開。”
“是否想離開?哈哈哈哈哈!”
處長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
“他離開了能活嗎?他已是死局。”
對生命的無情嘲笑,對權力的強烈追捧。
他是人,但他的心更像鬼。
“給你看看吧!那裡的場景,單影永遠都不可能讓你看到。”
羅刹跟随着他的動作移動。
敞開背後,内裡是無數個小球。
處長取出了一個擲入空中,影像便自動播放起來。
一個男孩被鎖在下沉的地牢裡。
他的四肢都被鐵鍊綁着,鐵鍊上方,一群如山野間狐狸的樂人在彈奏。
那曲子怪異、詭誕,侵入人的心神,恍惚人的神智。
那孩子在尖叫。
他在拼了命的尖叫。
“他就快要成和它們一樣的惡鬼了!沒有價值了!你查明真相,又能怎麼樣?”處長将小球收了回來,他抓在手中,随機用力捏碎,“他不是我們的同類,不要把時間浪費掉。”
“它們的壽命、它們的技術——我們需要在意的是這些!”
“隻要有更多的案例,有更多有用的人,我們就可以設法掌握。”
他的腦海裡已經有了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