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何掩在寬袖之下的手不動聲色地輕握了下,臉上嗜着一抹笑打探道:“秦大人府上的丫鬟倒是有趣,不知是從哪裡買來的?”
秦佩卻是不知,摸了一把胡須道:“府中事務都是賤内操持,我倒是不知了。”
他邀着宋何繼續欣賞房中藏品,“我與你姐姐之事,我們還是不要在府中提起才好,免得被誰聽了去,也是不好。”
折枝這回學聰明了,卻是不走遠了。
沒人會在一道坑中摔兩次,宋何這樣覺得,所以笃定她不會有膽子再來。可惜他錯了。
或許他剛剛根本就沒有發現折枝在那,隻是他向來多疑,前邊都是談些無足輕重的事情,直到确認沒有人且有人也被他支走了之後,才會正式開始自己的話題。
這是十年前的宋子舒,遠沒有十年後的宋何心思缜密心狠手辣。
宋何聞言又是一笑:“秦大人怕些什麼?是害怕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轶事傳出去讓你為官名聲毀了?”
秦佩聽罷,臉上方才讨好的神色頓時變了,隻是皮笑肉不笑地用着一雙幽深的眸子望着宋何。
“我是愧對于你們,可我也曾經想過想要迎你姐姐入門,可你姐姐非不願意,我能如何?”
宋何一雙平日裡看着正氣的眼睛,此刻卻染上幾分邪性。
“那你當初就不該招惹我姐姐!”
“啪!”的一聲,是血肉相擊的聲音。
秦佩竟是慌不擇路狠狠甩了宋何一巴掌。
他伸出手,拿着根手指顫抖着指了宋何許久,才穩住怒火問他:“你此話我且當作沒有聽見過……宋子舒,我勸誡你莫要忘恩負義,若沒有我,你姐姐怎麼可能供你讀書做官?憑她熬瞎了眼睛繡出來的那些小玩意嗎?”
宋何隻是冷靜地望着他,眼裡一絲情緒都沒有。
那雙眼睛仿若是一潭深水,毫無波瀾。
秦佩此刻才想起他無論如何也不該出手打他,便将手背在身後,冷聲道:“你若想清楚了,從書房裡拿一樣東西走吧。”
宋何沉默地看了他許久,什麼也沒拿便走了。
聽罷鬧劇,折枝輕手輕腳離開。
難怪兩年後秦家倒台時無人聲援,先是秦明月與趙敏這件事,就先将趙家得罪了。其次李氏的娘家不知為何從秦家還沒倒台時便明裡暗裡坑害秦家,再次秦明月和馮銘退婚,又是結了一家的仇怨。最後還得罪了日後的新貴宋何,京城世家本就是縱橫交錯盤根錯節的,這樣下來,誰拉它一把就意味着得罪其他人,得不償失,也就無人願意了。
阻止秦家倒台之事,折枝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做到。
但目前她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先讓宋何不好過。
宋何有位姐姐,如今做了秦佩的外室,被秦佩養在外邊,可李氏和秦明月可不知道。
上輩子見慣了負心寡義的男兒,折枝最恨的就是這種。
想來重生這段日子,她一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從未主動出擊過。并且都是和翠雲的小打小鬧罷了,算上不得什麼台面。
折枝抱着花枝往回走,又想。
秦佩的事情,若是被他的掌上明珠和唯一的發妻知道,又該當如何?
*
日頭漸漸熱起來了。
李氏最近忙于管理家中鋪面和莊子,便又對秦明月管教少了,讓秦明月得了幾日的空閑。
于是這幾日秦明月忙着放風筝、蕩秋千,玩得不亦樂乎。
秦家主家本在冀北,隻有秦佩這一旁支之子上京做了大官,祖父母和幾位伯父嫌京城富貴迷人眼,便留在冀北。
隻是秦佩每年送回去許多銀錢。
故而秦明月無人約束,自得自在。
折枝為了突出秦明月是在很閑,每日替秦明月撿風筝,修秋千之時總是有意無意間路過李氏的院子。
終有一日李氏身邊的覃姑姑見了,向李氏提起:“夫人,小姐看着親事也訂下了,過了中秋就将及笄,雖婚期并未敲定,但總該學學管家了。”
李氏也發現秦明月這幾日是規矩也不學,詩書什麼的,也是從不愛看的。
她合上賬本,用手捏了捏眉心,“也好,今日城中布莊裡新進了些花樣子。秋菊,去喊小姐收拾一番,随我出門看新花樣子。”
……
秦明月興高采烈和母親來了布莊子裡,還真以為是來看花樣的,結果沒看成花樣,卻看見隔間裡布莊掌櫃的翻出一沓又一沓賬本,伸着脖子朝李氏講賬。
“夫人,這是賬本,請您過目。”
李氏眼皮都沒擡一下,隻是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兩個婢子和覃姑姑看,自己則看向掌櫃王氏。
王氏忙笑着答應:“夫人,您應當是信得過我的。這麼些年從未在賬目上出過差池,筆筆記錄在冊,都記清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