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從來未受過這樣的委屈,嘴巴一扁,少有地嚎啕大哭起來。
正在此時,戚炎和柳慕容從大門出來,就聽見一陣尖銳的哭聲。
“怎麼回事兒?!”
“公子,世子爺,有一頑童在此處玩耍,奴才怕她吓到世子爺的馬,趕她不走,才——”
柳慕容皺着眉訓斥,“不過是個小女娃,你至于動上手嗎?”
戚炎見小女娃哭得傷心,還不忘伸手撿起被馬蹄踩碎的珠花,那馬蹄就在她腦袋旁踢踏着,看得人心驚膽顫。
幾步向前把小娃娃抱起來,蔣昭昭捧着裂開的珠花哭嚎,小嘴扁扁的大眼睛擠成兩條線,淚珠子撲簌撲簌地掉。
“嗚嗚娘親——”
戚炎見着小女孩的模樣,心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個小女孩跟蔣棠小時候長得好像!連哭起來的樣子也像!
他一時間看呆了去,好半晌兒才回過神來。
“好了不哭了,我的馬踩壞了你的珠花,我給你買一個新的好不好?”
戚炎沒有多少哄孩子的經驗,隻能拿出哄四妹妹戚淑芸小時候的本領。
蔣昭昭傷心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搖着頭哭泣,戚炎心頭一痛,心中莫名地湧上一陣憐惜。
柳慕容把門童訓了一頓,看了看四周,這小女娃似乎并沒有人跟着啊。
“這可怎麼辦呢?我可不會哄這麼小的女孩啊。”
柳慕容見戚炎抱着孩子束手無策的樣子,他哄姑娘是一把好手,可這麼小的女娃娃他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戚炎白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問哭泣的小女孩。
“你家人呢?家在哪裡?”
“家在街口第三間鋪子,哥哥在那兒!”
蔣昭昭抽噎着說了她家鋪子的位置,還指了指對面的府衙,她人小卻聰慧,剛剛走過的路還記得。
“莫不是上京來的學子家屬吧?”
柳慕容見多了舉子在對面府衙進出,猜到了。
蔣昭昭好不容止住了哭泣,小手抹幹淨眼淚乖乖地“嗯。”了一聲。
她長得像顆小包子似的,說話帶着江南的吳侬軟調,奶聲奶氣地說着話。
“我要回去了叔叔,哥哥找不着我要擔心的。”
蔣昭昭指着府衙的大門,一手環着戚炎的脖子說道。
柳慕容被她乖巧的樣子激得心中一軟,夾着嗓門想要抱抱小女娃。
“哎呀真乖~叔叔抱你過去好不好?”
戚炎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不讓柳慕容抱走懷中的小人兒,“嗯,叔叔抱你過去。”
蔣昭昭張了張嘴,還含着淚水的大眼睛轉頭看向黢黑的汗馬。
戚炎走了兩步便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嘴角勾了勾問道:“喜歡馬?”
蔣昭昭才哭完,有些害羞,抿着唇點了點頭。
戚炎了然地回頭跨步上馬,把蔣昭昭護在前面坐着,策馬向府衙門口走去。
“哇——好高好高!”
小女娃破涕為笑,比她在家中騎小馬駒要高多了!
不過才幾十步的路,他還要帶人騎馬過去,柳慕容挑了挑眉,不愧是該成家的人了,真會哄小女孩。
坐了一回大馬,蔣昭昭終于高興起來,下了馬還一臉崇拜地看着戚炎,戚炎看她笑起來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孩子真的很像蔣棠。
“今日叔叔還有事,過幾日叔叔讓人把珠花送到你家裡好嗎?”
蔣昭昭點了點頭,突然眯着眼睛鬼靈精似的說道:“叔叔能不能親自來我家?”
說着還一邊側過身子繞開戚炎遮擋去看他身後的大馬,很想再騎一次。
戚炎怎麼會看不出來,笑了笑蹲下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一言為定。”
莫名地,戚炎對這小女娃有着一股說不出的親近感,或是他曾陪家中四妹妹玩耍過,所以覺得她可愛吧。
蔣昭昭不再推辭,高興地跟戚炎說了再見。
“那我在家等着叔叔!”
戚炎得了她的家地址,約好送她禮物便騎馬離開了。
蔣昭昭見他比城門口的那個‘将軍’叔叔長得還高大,眼睛亮晶晶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蔡博文交完公驗就立馬出來,看見小七還在門前才松了口氣,完全不知道剛剛蔣昭昭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出去住?”
蔣棠回到院中,就看見蔡博文提着包袱要走。
“是,我想到坊中尋一處安靜的地方租賃下來安心讀書,順便等幾位同窗到來,也想去拜訪幾位大儒求學。”
蔣棠了然地點點頭,鋪子裡人來人往還有個蔣昭昭在,确實不是個能專心念書的好地方。
“行,有什麼需要你随時跟我說。”
“夫子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這次我總得靠自己考上才行。”
“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還跟我客氣什麼?”
蔣棠也沒想到當年在河灘上一時興起玩的過家家遊戲,能讓他一路走來考取功名。
“那我等菜蔔明年春闱的好消息,我們書院就靠你來立個好名聲了。”
蔣棠知他心中緊張,故意調侃了他一句。
蔡博文感激地給她鞠了一禮,他能有今日,多虧了蔣棠和幾位夫子。
經過邱全的引線,蔣棠在京城設立經商點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隻是蔣棠沒想到的是,邱全幫她引線的商戶中,還有戚行在。
三夫人訝然地看着與六年前截然不同的蔣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商談結束之後,三夫人才問起她的事情,蔣棠一個女孩子怎地做起商人生意了?看她的樣子似乎也沒成家。
“如今我倒覺得自在,有自己選擇追求的東西,再不像以前的被動,等着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
三夫人知她婚姻之路不順,也理解她的做法。
“這麼多年你連信都不寫一封,看來你是想徹底和戚家劃清界線。”
蔣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在邊疆發生的那些事,不知道三夫人知曉多少。
三夫人見她臉色為難,便笑了笑轉移話題。
“芸兒她挺想你的,有時間來家中坐坐吧。”
蔣棠點了點頭,想起曾經圍着自己要點心吃的戚淑芸,不知道她如今長成什麼樣了?
還有戚淑倩……
三皇子被貶為庶人,戚淑倩娘家戚二房又犯了那樣的事,蔣棠發現好像從來沒聽說過戚淑倩的消息。
“三小姐她如今還好嗎?”
“唉——她也是可憐,一時間嫁的皇子成了庶人,家也沒了,二夫人入了掖庭一年多皇帝登基大赦也出來了,可二公子還不知道生死。”
“國公爺倒是想把她娘倆接回家照顧着,可三小姐性子倔,覺得嫁了人就是一輩子的事,如今住在城外的一處宅子裡,照顧着一個瘋瘋癫癫的夫君。”
三皇子瘋了,籌謀了十幾年的計劃還是失敗了,一時間打擊過大,得了失心瘋,三皇子妃随了被斬首的齊國侯一家去了,如今隻有戚淑倩一人陪在他身邊。
三夫人頓了頓又說:“母親她得了癡症,時常不認得人了,你若是願意,便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蔣棠聽完不免喉中哽咽,她曾經惱恨的感激的人,如今都物是人非了。
拜别了幾位合作商,蔣棠走在大街上,日頭明明還盛,曬得人出了一身薄汗,可蔣棠心中卻覺得有些悲涼。
算了,不想了。
蔣棠剛好走到一處賣頭飾的攤販處,前些日子小家夥出門回來說自己做給她的珠花弄壞了,傷心了好久,今日正巧遇上,便多給小家夥備上吧。
她正挑了兩朵跟自己原先繡的顔色一緻的珠花,給了錢讓老闆包起來,忽然身旁站了一個人問老闆價錢。
“老闆,珠花多少錢?”
來人嗓音醇厚中帶着點冷冽,是蔣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蔣棠手中的珠花掉落,身體有些發僵,她不敢轉頭不敢說話,她不知道戚炎有沒有認出她來。
顧客一個接一個地來,這一看還是個有錢的闊綽公子,老闆猜戚炎是要給心上人買首飾,熱切地回道:
“一朵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