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弱,狂風停息,如萬馬奔騰驟然止息後的寂靜。
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積水開始退去,空氣中帶着一絲清新的涼意。
兩人相視一刻,佟九眉宇間盡顯憂慮。
好不容易帶着兄弟們改邪歸正,過上幾天好日子。
如今,因裴常的過錯,讓胡家蒙受損失,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更甚者,要是連累了胡家和少夫人,兄弟們哪還有顔面留下?
他們随齊煊來到另一處草棚,裴常被五花大綁,身側的官兵把他押着,跪地上。
裴常見佟九和楚琰進來,眉頭深鎖,目光如利刃般充滿敵意。
佟九與他對視片刻,彼此交鋒,無聲對峙。
佟九打破了沉默,聲音高亢而嚴厲,“說,你是不是收村民的錢,還不上交胡家?”
裴常微微揚起下巴,嘴角換上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還帶着一絲戲谑與無所謂。
“哼,這錢以前咱們也是這麼收的,為啥到了胡家,咱就隻能分兩成。你以前常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弄回來的錢财都分給兄弟們。老大,你變了,變得讓兄弟們心寒。”
裴常言語間愈發激動,幾次想要掙脫官兵的壓制。
“你這麼做跟當初做山匪打家劫舍,強取豪奪,有何不同?兄弟們都不想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才選擇從良……”
佟九話沒說完,被裴常打斷,“從良就要被受白眼?從良就要把咱們兄弟辛苦打拼來的成果拱手讓人?”
裴常看向一旁的管家,怒斥道,“你看看這些窩囊廢,天天在胡府敲敲算盤、寫幾張保單,憑什麼就能分走咱們辛苦賺回來的銀錢?反正,我不服。”
“你……是誰讓你這麼做的?”佟九被氣得說不出話。
裴常倔強地眼神對上佟九痛心疾首的表情,說道,“無人指示我這麼做,都是我個人看不慣胡家少夫人這壓榨人的做法,才這麼做的。”
楚琰上前一步,“咱們是一個團隊,各司其職……”
齊煊一拍桌子,站起身,“現在證據确鑿,犯人也認罪,把人押回縣衙,聽候發落。”
齊煊側眸,隻見佟九拽着正要上前辯解的楚琰。
“胡夫人,還記得你當初的擔保嗎?”
楚琰菱唇微抿,聲音略帶嘶啞地回道,“民婦記得。”
齊煊喜怒不形于色,“既然這幫山匪在胡家鬧出如此大事,胡夫人也該兌現當初承諾,以身代罰。”
楚琰步履沉重,還有些頭昏腦脹。齊煊走出草棚,朝楚琰示意讓她上馬車,“胡夫人,随本官到縣衙領罰吧!”
楚琰腳步虛浮,往馬車走去。
“少夫人……”佟九和管家異口同聲。
管家更是焦急,“您不在了,這偌大的胡家沒了主心骨,這可怎麼辦呐?”
佟九追出去,跪在齊煊面前,作揖道,“齊大人,裴常的過錯是我帶銷售團隊出現了問題,跟少夫人無關,大人抓我?胡家不可一日無主。”
齊煊臉上的肌肉微微繃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忽視的壓迫感,“你在質疑本官的決定?”
“小人不敢。”佟九的眉頭不自覺地緊蹙。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避開那道銳利的視線,顯得有些局促和不安。
楚琰的臉色有些潮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管家,協助佟大哥服務好銷售團隊。我不在時,胡家不能亂。”
看着楚琰上了馬車,齊煊這才坐上轎子,留下部分官兵鎮守災區秩序,便啟程回了縣衙。
馬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慢行進,道路崎岖不平,每一個車輪碾過的地方都充滿了坑窪和石塊。
車輪在不平的地面上颠簸起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整輛馬車仿佛要散架一般搖搖晃晃。
馬車内的楚琰雙頰潮紅,雙目緊閉,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菱唇輕喘,在長途的颠簸中,意識逐漸渙散。
“哒哒哒”的馬車聲伴随着雨滴零星地敲打在車棚上,發出輕柔的“滴答”聲。
随後,雨勢漸大,雨滴變得密集。
馬車穩穩地停在縣衙門口,師爺站在車旁,喊道,“縣衙到了。胡夫人,請下車。”
師爺叫喚了幾聲,馬車内依舊沒有動靜。
齊煊下轎,走向馬車。
他一把掀開沉重的車簾,發現車内的楚琰已經昏厥。她臉色慘白,額頭滾燙。
齊煊的心驟然一沉。
“大人,看來,胡夫人是累病了,要不把她先送回胡府……”
師爺的話音未落,齊煊便蹬上馬車,小心翼翼地将楚琰抱起。他的動作輕柔而堅定,生怕再傷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