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風舞動着零星幾棵紫竹，沙沙作響。院子裡靜谧無聲。此時，縣衙内隐隐傳來幾聲低語。

榮銘晟的聲音從内堂傳來，正對齊煊說道：“太子，魏琮那個老狐狸月底就要來烙城巡檢，你務必小心提防。因為上次保險經營權博弈之事，你倆又結下了梁子。如果惠民險還沒有起色，持續虧損的話，他一定奏報朝廷有可能就會取消惠民險。”

齊煊眉宇間未能舒展，“惠民險已經基本覆蓋了城郊的農戶，現下要擴大城裡商号工人的投保量，最快的方法是把災後重建險納入到社惠民險的範疇。”

“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楚琰願意嗎？畢竟惠民險保費便宜那麼多，那是直接損害到她的利益。”榮銘晟憂慮地說道，“真要是把災後重建險納入到惠民險，我的分紅可就少咯。”

看着榮銘晟受傷的表情，齊煊心知，要讓楚琰放棄耗盡心血推行的災後重建險，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榮銘晟關注着齊煊忐忑的表情，試問道，“你不會還沒跟楚琰說吧？”

齊煊點頭，榮銘晟一副吃瓜的表情，“你都上報朝廷了，此事早已闆上釘釘，若是讓她知道你要把她辛苦推行的險種一鍋端了，不得恨死你啊！”

齊煊抿唇，臉上彌漫着一抹揮不去的愁色，他的指尖在案桌上不自主地刮着，刮出了細碎的漆灰。

“不過你倆也不可能，趁這次徹底斷了吧！”榮銘晟邊說邊端起手邊的茶杯，他的手剛碰到杯子，齊煊大手一拍案桌，榮銘晟失手，滾燙的茶水澆到他的褲子上。

杯子碎落在地，榮銘晟猛地跳起，臉上頓現驚愕之色，低呼一聲，随即擡腿輕踢，“齊煊，你幹嘛？”

“你該回京都了。”齊煊起身，甩袖走出内堂。

此時，師爺慌張來報，“齊大人，胡夫人她在商戶跟人吵起來啦！”

齊煊疾行至縣衙門口，翻身上馬，榮銘晟緊随其後，兩騎疾馳而去。街巷之間，人群紛紛避讓，塵土飛揚。沿途百姓側目，見縣官與随從急奔，皆低聲議論。

未幾，便至市集，遠遠便見人群喧嚣，吵鬧之聲不絕于耳。齊煊勒馬而停，利落下馬，步履飛快地穿過人群，榮銘晟亦步亦趨，不離左右。

楚琰纖纖玉指向身後宅院，清聲說道：“諸位工匠暫且停工。”她話音一落，工人們聞言，紛紛停下手中工具，望向楚琰。庭院中，原本忙碌的景象霎時靜了下來，隻餘微風拂過，卷起幾許塵埃。

工頭不耐煩地看向楚琰，“這婆娘鬧啥？”

“作為商号的掌櫃，怎能不顧工人死活！工人們幹着這麼危險的工作，沒有保障怎麼行？”楚琰義正言辭，指着剛從高處墜落，頭破血流的小男孩。

裴常馬上圍過來，替小男孩診治。他探了下鼻息，朝楚琰無奈地搖了搖頭。身側的年輕寡婦哭得得泣不成聲，“我兒來在這兒做了一個月工，工錢拿不到，把命都給搭上了。”

工頭挑眉，表情不屑，毫不避諱地挑釁，“呵，就是那個抛頭露面，到處讓别人買保險的那婆娘……怎麼？仗着跟齊大人的私情，在這兒耀武揚威。”

楚琰瞟了眼身邊百姓的指指點點，有些無措，而後身子又闆正起來，“身為包工頭，理應保證工人安全，并做好保障，讓工人發生意外或疾病時，能有銀錢治療，你這是草菅人命。”

“何事如此喧鬧？”齊煊聲如洪鐘，壓過嘈雜之聲。衆人見縣官到來，紛紛退讓，讓出一條通道。

包工頭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不情願地随旁人一并作揖行禮。

“齊大人，我兒死得好冤啊！”在旁哭泣的寡婦，跪在齊煊面前，“這個無良的工頭，害我兒枉死，還不肯賠錢……”

“工頭，這是你的工人？”齊煊氣勢威儀地瞪着工頭。

“是，我的工隊裡一年死好幾個，是他們不小心，于我何幹？”工頭的話，讓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義憤填膺。

“這是有良知的人說出來的嗎？這些工人不是替你做工，怎會丢了命？”楚琰氣憤地呵斥道。

“本官責令你，賠償五十兩給這小夥子的家人，以慰撫恤。”齊煊話音剛落，工頭不屑嗤笑。

“整個烙城，誰人不知這寡婦跟縣官大人有私情，你倆在這兒唱雙簧是吧！一個讓我買什麼災後重建險，另一個又讓我買惠民險，這跟朝廷犯窮病，重複征稅有啥區别？”

“你……”齊煊登時被他的話噎住，又轉頭看了看楚琰。

工頭抓住齊煊這個小表情，手指無禮地朝他倆揮去，“大家看到了吧！他倆串通一氣，想要詐我的錢财。”

“你胡說……”楚琰氣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