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初今日在明月居,是為了買那些軟爛的點心,送到外祖父周相給外祖母。
他看到賀春言上樓,本想過去打招呼,又看她避過去,應該是不想看見自己。
昨日散學,王紳勸他不要将賀春言二人逃學之事告訴楊夫子,旁邊的吳小世子卻說:“為什麼不說?賀春言和喬月影就應該被楊夫子好好罰上幾回…”
謝景初看了眼王紳,想着可能是他未來妻子被罰回家三天,有損閨中清譽,他答應了,卻沒提自己早已答應過賀春言。
“又去算姻緣了?”
明明是平常的語氣和問句,誰知賀春言在進府之前卻瞪了他一眼,氣勢洶洶進去了。
留下謝景初疑惑:“難道不是嗎?”
他并未多想,他在京中見過做這樣表情的姑娘不少,常常發生在對話後,姑娘總是與男子不同,性情多變。
不過下次見到賀春言,他作為師兄還是提醒一句,世家大族對婦人要求沉靜之氣,神色自若,若是嫁到王家,也要做到這兩點。
賀春言回到房裡,想到謝景初就恨不得踢上他兩腳。
“又去算姻緣了?”
賀春言不忿,心想你陰陽誰呢?
她回到房裡,弟弟來找她玩,賀春朗從小乖巧,這些日子跟着周相開蒙,又懂道理又漂亮的小弟弟誰不喜歡?
賀春言親自去了廚房,将各類蔬菜裹着面糊炸的酥脆,調了些酸甜的汁子,給賀春朗當零食吃,她則撿起前些日子讀剩下的話本來消閑。
越讀越覺得話本裡這個男配少年郎君,活像謝景初走進書裡。
僵硬,闆正,說話不中聽,可能他沒什麼壞心眼和挪揄的心思,可說話就是這麼的讨人厭。
賀春言想起來喬月影說過的,其實京中與他相看過的姑娘們不少。
初看謝景初時,都覺不錯,長身玉立,佳蘭玉樹,可單反跟他說了兩句話,都會回家告訴娘親說,甯願找個貌醜的,也不要找這樣的一個道學先生。
賀春言覺得謝景初沒這麼遭,但他這個人又的确是這樣,煩人是真煩人。
外面天色還未暗,用晚飯的時間也因賀謙的晚歸而推遲,她和弟弟已經吃了很多零食了。
賀謙進門就笑說,請了個客人來家裡,勞煩夫人給廚房多添幾個拿手好菜。
宋夫人一看是謝景初,笑說:“那可要我的廚娘拿出本事來,好好招待謝六郎,若不是他,我的言姐兒怎麼能考的上青山書院?”
賀春言看向上門做客的謝景初,他面無表情,與她見過禮。
趁着母親不注意,賀春言小聲問他:“你怎麼來我家吃飯?”
“我剛要回武安侯府,看到賀大人就上去問候,就被帶來了。”
賀謙換好常服回來,見他倆正在說話,笑說:“前些日子,言姐兒還說要給你這師傅擺一桌呢?”
謝景初看了她一眼,開口說:“她與我現在是是兄妹,都是林山長的門下,賀大人這樣說,折煞六郎了…”
賀春言:…我那是打趣,打趣!
然而一頓晚飯硬是被賀謙喝成了酒局,一杯一杯的将謝景初灌倒了。
兩人興起,又作詩又作賦,恨不得立刻改了稱呼,稱兄道弟。
賀春言隻恨沒有攝像機,讓謝景初這種清冷闆正人,好好觀賞自己的醉态。
殘月挂到天角,賀謙已經醉的不成樣子。
抱着堂裡的青瓷花瓶,高喊:“夫人,夫人,你到哪裡去了?”
賀春朗已經回房睡覺了,賀謙被宋夫人差下人送回了院内。
夏夜寂靜,涼風從屋外送到屋裡,明月圓圓,謝景初忽然醉醺醺的睜眼,賀春言這才發現,這人倒有一雙好眼睛,飽滿的眼窩裡,黑眼珠如打磨過的黑曜石,好似會發光。
“你醒了,我讓下人送你回周相府。”
賀春言說着,不自覺露出個作怪的表情。
“若是你知道你醉了是這副樣子,是不是以後都不碰酒了?誰能想到刻闆如謝六郎還有這模樣呢,說出去,人家肯定當西洋景兒來看。”
她正得意說着,說的開心,又挑了挑眉毛。
突然,一雙大手扯開她那作怪的臉,賀春言吓了一條,這小子在輕薄誰!
她抓住他的兩隻手,甩到桌子上去,他那沉甸甸的胳膊太重,震的旁邊杯碟都砸在腳下。
剛去通知周相府的媽媽和丫鬟竹心進門,一臉驚訝:“謝六郎這是怎麼了?”
賀春言有些生氣地說:“發酒瘋了吧,快讓男仆把他弄到隔壁去!”
這個謝六郎,醉後無狀,就該被人打一頓。
賀春言想着他醉熏熏的模樣,心說,以後嫁人也不能找謝六郎這樣的,清醒時為人刻闆,醉後毫無禮儀,各有各的煩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