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嚴娘的身份經曆,卻也從嚴娘偶爾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中稍微窺見她驚心動魄的過往,無處不在的仇敵,和嚴娘心中誓死守護連她都不曾透露的秘密。
令狐虞望着眼前的少年人,沉默不語。
這樣的靜默,饒是一瞬,也讓人覺得太久。
未料,令狐虞話鋒一轉,突然說起了别的:“你的修為,并不是入學試時上報的朝時九重山,對吧。”
她說着詢問的話,語氣卻笃定。
涿光并不意外令狐虞這樣的強者能看出自己真實的修為,她應道:“師尊眼力獨到,弟子如今的真實修為是步月境七重天。如今這般看上去時高時低,是因我早年間中過咒,令我時常遭遇反噬,境界飄忽不定。”
令狐虞皺眉:“什麼樣的咒有這種效果?”
涿光搖頭:“弟子亦不知,中咒之時我還隻是個稚童,對于的當年之事并不了解,後來親人盡逝,更無人告知我真相了。”
“原來如此。”最後,令狐虞輕勾唇角,擺擺手,阖上了逝水劍匣,轉而道:“今日隻是讓你看一眼,待到為師覺得你能夠學成出師時,這柄劍才會交到你手中。”
涿光擡手行禮:“弟子明白。”
颔首的瞬間,流水般的潋滟波光一閃而逝,皆匿入匣中。
兩人一前一後從兵室出來,正看到林初在山水居外來回打轉,他不曾逾矩入内,卻好像個着急的陀螺不停來回走動,似乎頗為焦急。
令狐虞輕笑一聲,揶揄道:“怎麼,怕我把你師妹給吃了?”
林初迎了上來,讨好的笑道:“我這是怕師妹太得師尊心意,回頭師尊眼裡隻有師妹,忘了我這個大弟子了。”
令狐虞沒好氣地拍他腦袋。
笑鬧間,林初偷偷沖涿光眨了眨眼,打破了先前微妙的僵局。
涿光沖他露出一個不明顯的淡笑。
令狐虞将兩個弟子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心中甚是滿意,揪着林初叮囑道:“涿光初入學宮,你身為師兄,要好好照看着她。”
林初無不稱是,連聲道:“當然,師尊放心便是。”
他如此說着,心頭卻頗為感慨。
這番話,上一世傅栖寒入門時師尊也說過。
他也确實是這樣做的。
隻可惜,傅栖寒是個邪性至極的性子,認為十四州萬事萬物都乏味無趣,唯有生靈的痛苦與悲傷是這乏味人間稍微有趣些的東西,終其一生都在追求她想要的“有趣”。
想起傅栖寒,林初仍覺不寒而栗。
他看向沉靜寡言的涿光,背後發寒的感覺才逐漸消散。
好在,這一世的師妹是個同傅栖寒不相同亦不相幹的人。
師妹身世凄苦,飄零數載,終于在這太初學宮拜了師門,山水居勉強稱得上師妹的家了。
他當然會好好照顧師妹。
剛念及至此,林初突然聽令狐虞道:“演星台觀測到學宮附近有天地靈氣異動,有秘境将開,看着地點,隻能是魂淵十八谷。那是個正适合你們這個境界修行者試劍之地,你便帶師妹一同前去,她想來還未經曆過秘境。”
涿光正欲應下,不成想林初聽到魂淵十八谷幾個字後,突然臉色大變,反應激烈道:“不行,師妹不能去!”
令狐虞擰眉,懷疑地看着他:“哦?”
話音方落,林初自知失态,輕咳一聲道:“我是說……秘境太危險,各路人馬來路不明,内裡瞬息萬變,我是怕萬一沒顧得上,讓師妹在秘境中受傷就不好了。”
令狐虞眼底懷疑之色未消,隻是調侃道:“倒是不記得你何時這般溫柔細緻了。”
剛說完,令狐虞臉色一變,冷着臉斥道:“若這種秘境都會出意外,我要你們兩個弟子何用?!還有,你師妹如今和你修為境界相當,你不如先反思反思自己癡長幾年究竟把功夫花在什麼地方了!”
林初沒顧得上驚訝涿光的真實修為,隻是對上涿光平靜中帶着些茫然的眼神,萬分頭疼。
若是平常時期的魂淵十八谷,并不算太危險的秘境,他帶着師妹一同前往自是責無旁貸。
可今年的這一次,魔頭也去了。
上一世,他未曾入秘境,不知曉魔頭在其中遭遇了什麼,可後來聽人說起,那一年的魂淵十八谷鬼影四伏,危險重重,入秘境者折損過半,最終能全須全尾離開的少之又少。
魔頭離開魂淵十八谷後修為大增,進階速度堪稱恐怖。
若說太初學宮是魔頭修行之路的台階,魂淵十八谷便是她成為強者的起點。
再者,魔頭離開魂淵十八谷後修為大增的事迹廣為流傳,這一次,不知明裡暗裡會有多少回溯者前來聯合絞殺魔頭。
如此危險又混亂的場合,他怎麼能帶師妹一同去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