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來的突兀,時鶴書略頓了頓,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聽到了什麼,但這并不妨礙他拒絕。
“不予。”
毫無波瀾的聲音打碎了景雲的期望。
“……冒犯了。”
低啞的聲音響起,時鶴書剛收回視線,景雲便伸出手臂猛地抓住了他的腕。
微斂的眸子猛然睜大,時鶴書用力掙了掙:“放開本督!”
劉公公也瞪大眼,帶着小太監們瞬間撲上來:“你個混賬!還不快放開督主!”
小太監們連抓帶撓,但景雲紋絲不動,依舊牢牢地抓着時鶴書。
那隻盈盈一握的腕被他緊緊圈在手中,光潔細嫩的皮膚被男人粗粝的大手勒到有些發紅。
時鶴書咬咬牙,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察覺到一陣暖流從被握住處流向了他的心口。
那股來源不明的暖流沖散了時鶴書心口長久不散的悶痛,卻也引得他喉中腥氣翻湧。
消瘦的身子晃了晃,時鶴書俯身吐出一口污血。
“督主!”
看到落在地上的黑紅,景雲瞬間慌了。
系統不是說——
他忙松開時鶴書,卻看着時鶴書踉跄幾步。
劉公公和那些小太監也顧不上景雲了,忙沖向時鶴書。
鮮血染紅了唇瓣,時鶴書扶着牆,勉強站穩了身體:“……本督無事。”
心口的悶痛散的徹徹底底,時鶴書注視着地上的黑血,隻覺得呼吸都輕松了幾分。
這……
視線落到被抓出紅痕的腕上。雖有些過分神異,時鶴書卻在瞬間思通了關竅。
他看向正在試圖站起身,滿臉慌亂與無措的人,手指輕蜷了蜷。
所以……
“你們先退下。”
時鶴書撫着心口,啞聲道。
“可是督主——”
“退下。”
時鶴書二次開口,小太監們不敢不從,劉公公倒是又看了眼他才躬身退下。
腳步聲漸漸遠去,玉白的手指落到牢門上,未被鎖上的牢門被再次打開。
伴随着清脆的一聲響,天上月落入塵土。景雲看着時鶴書走入牢房,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他進來做什麼!
白靴踩在髒污的地上,潔淨的衣擺染上塵埃,景雲的呼吸幾乎停滞。
玉佩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時鶴書最終站定在了他身旁,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景雲。”
時鶴書再次念出了景雲的名字,那不同于尋常太監的聲音令景雲的手顫了顫。
他還未開口說些什麼,時鶴書便微微俯下身。
鬓邊的發垂落,又被主人送到耳後。修長的手指從帶着花香的發間滑落,直直探向了景雲。
心髒在胸腔内胡亂跳着,景雲欲避開時鶴書的手。隻是牢房太小,又進了一個人,他幾乎避無可避。
“别動。”
冷冷的聲音驅散了牢房内的血腥氣,時鶴書直接抓住了景雲的脖子。
被扼住命門的景雲身體僵直,淺淡的藥香幾乎近在咫尺,他隻要擡眼,就能看到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瞳孔在眼眶中顫動着,景雲的大腦幾近死機,臉上的笑也維持不住了。
“督主。”景雲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您……”
景雲話還未說完,時鶴書便直起身,掏出帕子細細擦拭着自己的手。
是真臉。
景雲還未來得及松口氣,一張帶着香氣的帕子又落到了他的臉上。
“頭發撩起來,把你的臉擦幹淨。”
景雲:“……”
他隐約察覺到了時鶴書在做什麼,順從的取下帕子。
已經許久沒有潔面的景雲仔仔細細地擦幹淨了臉,不肯留下一寸髒污,隻怕自己污了時鶴書的眼。
在帕子終于變成一片灰色時,景雲才将其放下,撩起頭發擡頭看向時鶴書。
是同樣的臉。
翻出記憶中還算體面的神棍,時鶴書收回視線。
“你說,你是巫醫?”
時鶴書的語氣漫不經心,但景雲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目光追随着時鶴書,身體依舊緊繃,臉上卻浮出了笑意。
“如假包換。”
昏黃的燭火跳躍在時鶴書眼底,他一襲黛藍長袍,仿若一棵松柏。
“本督府上剛好缺一位醫師。”
“你,意下如何?”
……
那是建元元年普通的一天。
東廠獄一如既往的死了幾個無人在意的死囚。
而督主府内,則多了位來曆不明的巫醫。
“看好他便是。”
風卷着竹葉在空中打了個卷,擦着時鶴書的袖口落下。
珠圓玉潤的指尖撚着筆,遒勁有力的字躍于紙上,時鶴書淡聲:“别讓他跑了,或是死了。”
“旁的,本督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