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時鶴書的自稱變化,季長明僵硬的端起茶杯,扯出一個笑臉:“督公但說無妨。”
“兵部今年的軍費可還夠用?”
時鶴書也不與他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提起軍費,季長明的眉短暫蹙起一瞬。
“回督公,今年北俾與西戎皆南下侵擾,馮将軍與李将軍那裡戰事不斷,所費不少。”
還有西戎嗎……
時鶴書垂下眼,微微颔首道:“好。”
“季尚書可與京中閑賦的将軍們見過了?”
季長明剛剛放松些,便忽然聽得這句話。
“自然是見過了。”季長明繃着臉,觀察着時鶴書的神色:“督公是要……見那些将軍嗎?”
時鶴書沒有回答,而是擡眼看向季長明:“季尚書認為,可有人能用?”
聞言,季長明的神色瞬間有些尴尬。
“這……”
他絕望的閉起眼:“若是督公要用,恐有些難。”
朝野上下就沒幾個将軍看得上時鶴書的,别說背地裡,明面上他們都敢對時鶴書不假辭色,甚至肆意指使。
時鶴書對此很清楚,所以他也沒想直接用那些将軍。
“季尚書,明日陪本督去軍營。”
眼皮顫動,絕望的季長明緩緩睜開了眼。
……
“本督需要一支軍隊。”
吞咽聲淹沒在車輪滾動聲中,憶起時鶴書昨日的話,季長明的手不自覺摩挲着自己的膝蓋。
軍隊……
那話中含義實在微妙,季長明不受控制的産生了聯想。
督公一定有所圖謀。
隻是,不知督公圖謀的究竟是兵權,還是……那個位置。
季長明扪心自問,已被稱作九千歲的時鶴書再向前一步,被稱作萬歲也無……有妨啊!
督公是閹人,而閹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難道督公……
季長明的視線不自覺落到了時鶴書的小腹。
難道督公是話本中的假太監,或是女子?
且不論假太監,大甯又不是沒出過女帝。若督公真的是,他要不要跟着督公反……
季長明的聯想漸漸失控,視線也逐漸炙熱起來。
“你在看什麼。”
直到涼飕飕的聲音響起。
季長明瞬間回神,近乎慌亂的移開了視線。
“長明隻是覺得……督公今日佩的玉佩格外秀美!”
時鶴書:“……”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掩在層層衣物中的玉佩,平靜道:“多謝。”
而順着時鶴書目光看去,季長明也終于意識到了什麼。
季長明:“………”
他再度絕望的閉上了眼。
軍營位于京郊,約莫三刻鐘他們便到達了目的地。
秋風吹動牙旗,卷起黃沙,帶着軍營中的低吼飄向京城。
習武場上,将士們随着口令舞刀弄槍,時鶴書就與季長明站在一旁靜靜觀看。
“今日演武的是鄒将軍,督公可要會見?”
季長明壓低聲音,湊到時鶴書的耳邊道。
溫熱的氣息打在耳尖,時鶴書面不改色:“不必了。”
雖然軍隊需要将軍,但時鶴書對讨好那些将軍并無興趣。
比起拉攏一個打心底裡看不起他的大将軍,時鶴書更願意扶起一個絕對忠誠于他的年輕小将。
忠誠,有的時候比能力更重要。
閑在場下的士兵一邊喝水,一邊看向那兩個高挑瘦削,帶着濃重書生氣,與軍營格格不入的人。
隻可惜,季長明是新上任的兵部尚書,被妖魔化的時鶴書又是第一次來軍營,他們都不認識。
直到有小兵跑去告訴了在一旁演武的鄒将軍,軍營來了外人,他們才終于得以知道二人身份。
“呦。”
大腹便便的鄒将軍手握長槍,站定在了時鶴書面前。
那雙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時鶴書,打量完時鶴書又看向季長明:“廠公與尚書遠道而來,怎麼不知會本将一聲?本将也好掃榻相迎啊。”
這話說得有禮,但鄒闫憑語帶譏諷,顯然不是好意。
立在時鶴書身後的燭陰上前一步,還未說些什麼便被時鶴書攔住。
“鄒将軍,許久未見,别來無恙。”
鄒闫憑低哼一聲:“見不到廠公,本将自然無恙。”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不止燭陰的手摸上了長刀,就連季長明都蹙起了眉。
“好巧。”時鶴書垂下眼,用輕柔的語氣回到:“隻要見不到将軍,本督也無恙。”
說罷,他掏出帕子低低咳了兩聲,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鄒闫憑眯了眯眼,剛要說些什麼,便聽時鶴書又道:“對了,鄒将軍。”
“本督今日有興緻,特帶了善武的下屬來軍營。”
“不知是否有幸,觀得一場比武?”
這話是那些将軍們都不喜的反客為主。
但時鶴書笃定,鄒闫憑不會拒絕。
的确如此。
“比武?”鄒闫憑上下掃過燭陰,嗤笑一聲:“好是好,隻怕廠公的下屬撐不過一輪呐!”
帕子輕點唇角,掩住了那幾分并不明顯的笑意。
時鶴書擡眼:“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