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的确是看乞兒好看才帶乞兒回來的,但他實在對看着隻有三四歲的孩子提不起興緻,于是便隻将人帶在身邊養着。
乞兒就這樣被帶了一路,也逐漸習慣了他的名字。
時清。
時清跟着他們一路向南,從北境回到了皇宮。
在回到皇宮後乞兒才知道,一路上對他極好的煜王哥哥不是煜王,而是陛下,是皇帝。
皇帝最初的确是将時清當脔寵養的。
因為時清确實生了張好臉,隻要他不長殘,未來獲寵不成問題。
皇宮也不缺一個人的飯,于是時清便住在了皇宮,從小乞兒成為了小公子。
那年,時清五歲。
是皇帝的脔寵預備役。
身份的轉變發生在時清七歲那年。
在那年,心血來潮的皇帝将時清送入了國子監。
出乎意料的,時清成為了國子監最優秀的學子,連祭酒都誇贊他天賦異禀。
隻可惜,他是天閹。
但他也是個英才,英才不該埋沒在帝王的床榻上。
于是時清不再是脔寵預備役,而是國子監優秀學生與優秀畢業生,又成為了帝王秉筆。
在最後,他成為了大甯掌印與東廠提督。
時清是帝王一手扶持起來的權宦,是帝王可以全身心信任的存在。
也是……
“九千歲。”
馬車停下,時鶴書回過神來,輕揉了揉額角。
今日他和小皇帝所說的先帝,七分真,三分假。
從客觀意義上說,先帝并不是一個好皇帝。
他好男色,荒唐,不喜朝政,會因為心血來潮而将未來脔寵送入國子監。
但小皇帝需要一個好皇帝做榜樣。
時鶴書将手落到景雲的掌心,款款下了馬車。
所以,對不起了。
回到沒有風雪侵襲的室内,在侍女的服侍下換掉衣袍,時鶴書坐到了桌案旁。
或許真的像那些人說的一樣,九千歲生來便是冷心肝的。
雖然因為先帝,時鶴書的人生發生了徹頭徹尾的變化。因為先帝,他從一個吃不飽穿不暖,随時可能會死去的乞兒,成為了大甯朝權傾朝野的九千歲。
但時鶴書并不喜歡,也從不懷念先帝。
畢竟誰會對一個……
罷了,罷了。
時鶴書閉了閉眼,将混亂的記憶從腦中抛出。
回憶先帝如何隻會讓他心緒不甯,沒有半點好處。
既如此,那便不要想了。
看向桌上的奏章,時鶴書再次将自己埋入了公務之中。
月上枝頭,又是一個不眠夜。
無休止的忙碌讓時鶴書感到安心,卻也讓景雲感到不安。
因為時鶴書的身體又有變差的征兆了。
許是冬日的到來誘發了寒症,但大概隻是那該死劇情的不可抗力。
總之,哪怕景雲每周都會替時鶴書修補身體,哪怕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時鶴書身上那些緻命的頑疾隻要剛有些好轉,便會出現加重的趨勢。
這不行。
在與系統交流過,确認原作的不可抗力是可以戰勝的後,景雲便去尋了府醫,又送了三份藥方。
待藥熬好,景雲便來到了時鶴書的門前。
一臉焦急的小太監見是景雲,忙不疊将人迎了進去。
“巫醫,您快勸勸督主吧!”
小太監壓着聲音:“督主已經連着兩夜沒合眼了!一直在批奏章。燭陰大人和竹青大人又都在東廠,奴婢怎麼勸也沒用……”
屋内,被壓抑的咳嗽聲響起,景雲的心也跟着跳了幾跳。
“好。”
屏風透着伏案工作之人的身影,提着食盒的手微微收緊,景雲緊繃着身子,大步走入了室内。
“九千歲。”
驟然聽到聲音,時鶴書擡眼看向來人。
“景雲。”白皙的指尖撚着朱筆,時鶴書微微蹙眉:“你來做什麼。”
“屬下來給九千歲送藥。”
景雲擡起眼,看向時鶴書,卻看到了那隐約透着紅色的面頰和蒙上水霧的眼。
這——
景雲快步向時鶴書走近:“九千歲,您……”
許是熬了太久的緣故,時鶴書有些頭暈,他輕按了按額角:“藥放下便走吧,若無事的話不要來打擾本督。”
唇角本就是勉強挂着的笑意徹底消失,景雲蹙起了眉。
“九千歲。”
他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趁着時鶴書反應較慢,直接擡手摸了下時鶴書的額頭。
“您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