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中，被捆作一團的石不詳喃喃道：“光天化日，衆目睽睽，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真是成何體統！不對，我怎麼也說這種酸話……呸呸呸！”

同樣動彈不得的石不凡額角一跳，隐晦道：“如今我們都任人魚肉，你可少說幾句吧。”

石不凡腦子相對清楚，他知曉他們所做的事情雖沒有造成實質傷害，但也是為仙門正道所不容的。

往小了說，可能被安上妖言惑衆的罪名，送去煉獄受罰；往大了說……就要看那位把他們兄弟二人抓住的小修士，有幾分壞心了。

這種事情向來不敢賭。

石不凡勸說自己，技不如人，便要受此糟踐，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想着想着，他的牙關還是不受控地緊咬。

趙璟一上來，便見這兩隻妖怪神色都怪異，不解之餘也沒多問，轉頭對江南行道：“我忘了這種妖怪要如何處理了。”

江南行道：“他們并未謀财害命，罪不至死。等附近的仙門捉妖隊來了，再交付出去吧。這段時間先放我們那兒關着。”

趙璟點點頭，轉身面向石不凡，神情嚴肅地抽起了繩索。

完了。石不凡心想，捉妖隊最多就是把他們鎖在塔底鎖個百八十年，出來後又是一條好漢；但眼下要被關着不知多久，誰知他們會遭受何等酷刑？！

他有些絕望地心想，這一番磋磨，怕是逃不過去了。修士大多嫉惡如仇，對待妖類更是從不心慈手軟，隻望這兩人還能有幾分善性，不要把他們當奴隸、當牲口來折辱。

三日過後。風和日麗的上午。

江南行大馬金刀地坐在院中樹下的石桌上，指揮着石不詳搬缸：“往南面再挪點，不然曬不到太陽，種子得黴。”

石不詳忍氣吞聲許久，終于炸了：“你先給老子把繩子解開！又要被你捆，又要幹活，哪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挪個缸的事為難成這樣，虧你還是個石妖。”

江南行在石不詳面前是實打實的邪惡，轉過頭去，嘴臉登時一變，笑盈盈地對趙璟道：“這種小事我們小趙手一擡就能辦好，是不是？”

趙璟一直坐在旁邊剝果子，聞言把剝了一半的放下。他剛有所動作，石不詳便怒喝一聲：“不用你來！乖乖的，敢小看老子！”

趙璟便又坐了回去。

石不凡麻木地看着自家弟弟吭哧吭哧搬缸，而那兩個邪惡之人則互相投喂剛剝好的果子，無比歲月靜好。

呸，狼狽為奸。

五日後。

石不凡學會了嗑瓜子。每日都有一個時辰，他一邊嗑，一邊聽趙璟堅持不懈地講述“如何做一名有利于社會的好妖”以及“妖怪的自我修養”，雖然他心中毫無感觸，但他會裝。

至少看起來，他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融入了這兩人同樣詭異的生活。

趙璟看了看天色，道：“我該去和他一起做飯了。”

石不凡忍不住有一問：“我不明白。”

“什麼？”趙璟還以為是自己之前講的哪裡有問題，洗耳恭聽。

石不凡從口袋裡又掏了一把瓜子，雖然身上還挂着專門捆妖怪的繩索，但不影響他嗑得嘎嘣脆。

他含含糊糊道：“你們是難得的好人，對我們也不錯，我石不凡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但我有一點着實看不懂……你倆眉來眼去多久了，什麼時候才能有下一步？”

磨磨唧唧又平淡如水，看得妖蠻着急的。

趙璟愣了：“下一步？”

石不凡簡直恨鐵不成鋼，放下瓜子，用兩根手指緊緊挨着，繪聲繪色地比劃了一番：“就是……那個！你懂不懂？親嘴會不會，私奔會不會？他不會，你就主動嘛！”

趙璟懂了，但很認真地道：“我們是朋友，不能這麼做。”

石不凡冷笑：“呵呵。”

朋友好啊。朋友最适合當借口了。他就知道人還是如此，都逃不了僞善。

“況且，人與人之間交心，本就該彼此尊重。你說的那些，我覺得……”趙璟思忖良久都沒想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便勉強說道，“都太輕浮了，這樣不好。”

“……”

石不凡又嗑起瓜子，他面無表情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不用看你的八字——你這輩子都找不着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