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迦神殿的神樓是祭司們起居之所，也是老祭司們培養繼承人的地方，神殿裡神神鬼鬼的事一般都不足為外人道，怕人看穿這些擺弄人心的把戲，所以每一座薩迦神殿之中的神樓都是不能被外人踏足的禁地，謝行歌剛一踩上木橋，蓮花白就出聲示警。

謝行歌按着小黃狗的頭，蹲下身，木橋上的隔闆早已陳年腐朽，一把摸下去沾起來的是已經凝成塊的血迹，按照當年北大營的軍報，神殿中的祭司負隅頑抗劫持國主，最後全滅，而赤昌國主在混戰中被流矢擊中身故，而神殿祭司全部處死。

不管北大營的軍報中有多少隐情，這裡都一定有過一場惡戰，可是這裡的血卻沒有這麼久遠，血迹中隐約透出一股還未散去的香料味道，最多不過一兩個月，這裡還死了人。

謝行歌解開蒙眼的紗布，眼前漆黑一片半點光源都沒有，連風聲都悄悄的停留在了神殿外不肯再前進一步，這裡隻有他和蓮花白的呼吸聲。蓮花白的小狗臉上滿是嚴肅，深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神樓的入口，就像是那黑洞洞地方即将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一樣。

突然間，謝行歌想起那萦繞鼻尖的淡香到底是什麼了。

多少年了啊，還聞到這種味道，隻是不管過了多少年，這樣的味道都讓他惡心作嘔，辰月盛産香料，而絕大多數香料都被辰月百姓上貢給了薩迦神殿，神殿中堆積如山的香料會歲月中慢慢腐壞、變質，千百年間神殿祭司為了利用這些香料不僅大開商路斂财，還用不同的香料的特性發展出了跟南疆蠱毒齊名的辰月香術。

傳說辰月大祭司手掌返魂香能溝通幽冥，起死回生，這種東西謝行歌是沒見過，但是辰月的香的确有詭秘之處。剛剛聞到的這種香是薩迦神殿祭司用來處理人牲的......

這股味道跟當年上林城的薩迦神殿祭司用的一模一樣，可是這種味道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一座荒廢了數年的薩迦神殿之中。

“蓮花白，等會兒要是見事不對就趕緊跑。”謝行歌松開蓮花白項圈上的繩索，拍了拍軟乎乎的狗頭也不管蓮花白聽懂沒有隻是自顧自地說話：“你以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過不要太胖了。”

謝行歌慢慢地踏上木橋，竹竿試探着前路，蓮花白圍繞在他腳邊，神樓之上卻早就有人注視着這一切。

走過木橋就到了薩迦神殿的禁絕之地，九層高樓拔地而起，多的是已經恭候多時的人。

“以人牲祭祀的習俗我可真是多少年沒見過了，西洲諸國隻有辰月經曆千年，在覆亡之前仍能有此國力，沒想到在赤昌故地還能看見這樣天地不容之事。”謝行歌擡起臉，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就是知道那個人一定在那裡，沒有一點錯漏：“閣下好本事能從辰月的大薩迦神殿裡弄到這種東西。”

“我也沒想到啊，泠公子敢一個人到這裡來，不對，你還帶了條狗，泠公子不會以為你身邊這條站起來都沒我膝蓋的狗能保你脫身吧？不過我好不容易得見泠公子真顔還真是失望啊，都說泠公子容色傾國，迷得胤朝皇帝神魂颠倒，今日一看還真是大失所望。”

神樓之上的聲音很促狹，但是卻輕飄飄的好像幽魂，沒有什麼生氣：“美則美矣，卻不動人，聽說你的眼睛跟過去不一樣了，還是你自己毀了蛇神恩賜的碧眼，真是不識擡舉。西州一帶多少人都想求一雙碧眸，可是有人卻棄之如敝履。”

“辰月王族皆有碧眸，難得卻也不見得，生個孩子就能有的東西而已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便隻能宣揚這血脈上的尊貴。”謝行歌歪過頭，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平靜地嵌在雪白如玉的臉上，沒有光澤神采但是足夠沉靜，靜得像一口沒有深度的古井,不知道裡頭會爬出什麼東西，很危險但是卻異常的吸引人。

“辰月王族？哦~對，辰月王族是薩迦蛇神的後裔，天生都有蛇神的碧色眸子，泠公子十五歲入長安宮，十六歲名滿天下，眼波流轉間如琉璃翡翠一般。胤朝皇帝愛極了你的碧眸，以至于辰月王族借着你的勢又耀武揚威了好一陣。辰月王族現在應該沒有除你之外的活人了吧？可惜你的眼睛毀了，我沒見過這樣的神采，真是畢生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