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與不問的決定還沒做出來，頭，卻忽然變得沉重，意識也有些模糊。下意識往腹部傷口處一探，竟探了一手溫熱的觸感。

晏今歡低頭去瞧，竟瞧見了滿手鮮血。

她眉梢微頓，欲說話，卻提不起半分力氣來，隻能下意識地看向了抱她那人。

瞧着師姐微抿的薄唇，額頭處的冷汗，晏今歡眨了眨眼睛，心頭，卻是破殼般的明了。為何師姐來時的臉色那般地沉，為何要打斷自己的話喂過來一枚丹藥，為何不欲與謝望鸢糾纏，為何……這般的好說話。

原來，竟是因為自己傷得這樣深嗎?

與謝望鸢鬥劍時牽扯到的傷口處的鮮血，此刻如同洩洪一般，滲得到處都是。抱她那人亦感受到了，依舊不語，隻是走得愈發快了。

晏今歡想拉一拉她的衣角，安慰一下她，可卻連這份力氣也沒有了。

為了防止腹部那大片的血，染紅了師姐的衣衫，晏今歡乖乖地阖上了眼，不再亂動。

迷迷糊糊地窩在那人懷裡，幾乎就要睡過去，卻在耳邊響起推門聲的時候，強撐着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晏今歡向上瞧去，便見洛初霁正屈膝，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床榻上放。

聞着洛初霁周身的冷冽茶香，一顆心在瞬間安靜下了，眼皮，也愈發沉重。

但晏今歡心中又陡然生了些念頭，使她不願意睡過去。

她，有些不甘啊。

好不容易得了向師姐問話的機會，哪裡舍得就這樣輕易放過。

于是，咬了咬牙，晏今歡用力拉住了身上那人的手。入手是一片的溫軟細膩的觸感，卻又帶了一絲冰涼，激得晏今歡又清醒了幾分。

便擡眸，瞧向那人：“師姐，其實，我還有諸多問題想要問你。但，我此刻便要撐不住了。”晏今歡喘了口氣，又道：“所以，我想讓你，答應我，在我醒來之後，讓我問三個問題。”

“無論什麼問題，你都如實相告，可以嗎？”

喘着粗氣說完這段話，晏今歡便再沒了力氣。她阖上雙眸，靜等着回答，半晌過後，卻什麼都沒有聽見。

感受到掌心中那人的手一緊，晏今歡無奈一笑，便猜測着，那人應該是不願意的。

也是，三個問題如實相告，這是多麼無禮的要求。明明是師姐救了自己，自己還在這裡請求些什麼，實在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局促地松開那人的手，平躺回床榻上，便準備任由自己昏迷過去。

可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手，卻又突然被那人握住。那人的手不似之前那般冰涼，帶了些暖意。

“好。”

什麼？

迷迷糊糊之間，晏今歡竟倏然聽見了一個“好”字。她大感意外，甚至不由地懷疑，這句“好”，是不是隻是她做的一個夢？

不過，就算是夢，那也是一個足夠香甜的夢。

迷迷糊糊地亂想一通，又在心中反複地回味了幾遍這句“好”，晏今歡才唇角帶笑，依依不舍地暈了過去。

師姐向來一言九鼎，即使是在夢裡面承諾的，想來也會兌現吧。

徹地暈過去之前，她這樣想着。

……

整座須彌山，怎一個寂靜了得。

不知颠倒了多少日夜，晏今歡才從床上幽幽醒來。她呆坐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目光掃過陌生的居室，卻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知道師姐不在此處，晏今歡便也不急，懶洋洋地下地，行至桌前，品了品被人貼心放置好的茶水。

茶水的味道，與師姐身上總有的淡淡茶香頗為相似，清冽醇香。晏今歡輕酌慢品，好半晌才喝完。

清冽的茶香剛散去，身後，卻又有墨香傳來。晏今歡轉身，便見一處寬闊地方，放置着有案幾，放置着筆墨紙硯，亦堆滿了書籍。

似是師姐的書房？晏今歡眉梢微挑，起了興緻。想不到師姐還有這等雅緻愛好，自己從前，确實是有些粗心大意了。

說來可笑，與師姐同門已有八年，但這次，還是她第一次進來師姐的居室。

不過雖然她心中好奇，卻不敢再多打量。她匆匆掃了一眼，便轉身，穿好衣裳推門而出。

趁人不在偷看才不算什麼本事，等自己什麼時候與師姐真成了道侶，到那時再來細看，也不遲。

“弟子心悅她，尋她，為表明心意。”

耳邊，又恍然回響起這句話，這句自己在鬼域日日夜夜都要回味的話。回想着那人說這句話時淡然的語氣，晏今歡不由得展唇一笑，耳畔，也略有些發燙。

想來，與師姐成為道侶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須彌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找起人來，也有些費勁。晏今歡吭哧吭哧地跑完半個山，都沒有看見洛初霁的身影。

不過，這一趟下來，她倒是發現自己的精氣神是前所未有的足，而且身上的傷，也是盡數好透。

想來，這也是師姐的功勞了。

如此想着，心中，便愈發想見她，于是，晏今歡便又腳下生風，開始找尋。可倏然，山門前響起了一道聲音，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阿歡，我是商清衍。今日有急事尋你，請速速來山門處一見。”

聽着商清衍對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晏今歡眉心一跳，眸色蓦然沉了下去。

自上次在魔獸森林，情急之下喚出了她的名字，晏今歡便知道，商清衍認出了自己。本想找個機會與她說清楚，卻總被事情絆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