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昨收回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個往嘴裡塞,她還是不大能嘗到味道,隻是身體總需要食物,她對進食一向沒什麼興趣,大部分時候都是身體提醒着她該進食了,她才會囫囵塞點什麼。
這樣一來,她吃的就很快,感覺差不多了,趙時昨就放下了筷子,一旁的喜梨立馬遞上茶給她淨口。
她吃完了也沒走,像之前那樣支着頭看謝絕衣吃。
哪怕身邊的人已經吃完了,謝絕衣也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并沒有因為她吃完了就着急,先前趙時昨往她嘴裡塞的肉丸子味道很不錯,鮮嫩多汁,牙齒咬開的時候,肉汁就在舌尖溢開了,謝絕衣也不由得多夾了兩次。
趙時昨就看着她,見她腮幫子微微鼓起來,慢慢咀嚼,看着看着就生出了幾分趣味。
就像她給兔子喂食得時候一樣,她也愛看兔子咬着草窸窸窣窣的往嘴裡送,很可愛,謝絕衣和兔子有些不大一樣,她張嘴吃東西的時候,趙時昨還能瞥見一點雪白的牙,牙一咬,舌尖一裹,再卷到腮幫子一邊細細嚼着,再咽下去……
趙時昨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于是在謝絕衣再度送出筷子的時候,一旁伸過來一隻瘦削蒼白的伸手攔住了她。
“?”謝絕衣側臉看過去,眼神裡透着疑惑。
她心裡想的是,這位祖宗自己吃飽了,也不想讓她吃了不成?
趙時昨扣着她的手腕,散發着熱意的手指緊貼着她微涼的肌膚摩挲了幾下,有那麼一些愛不釋手,但趙時昨還記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快就停了動作,往她的指尖而去,直到将她手裡的筷子拿了過來。
謝絕衣手上空了,人還有些愣怔,手腕内側甚至還殘留着些微熱意,那些熱意沒有要消散的意思,還有些越來越燙的感覺,這種感覺愈發清晰起來,清晰到她有一種趙時昨的手指還搭在她手腕上的錯覺。
趙時昨把她的筷子拿了過來,興緻盎然到坐直了身體,她夾了一塊魚肉,沾了湯汁喂到謝絕衣唇邊:“本宮喂你。”
謝絕衣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搖頭拒絕:“不麻煩殿——”
話還沒有說完,鮮嫩浸滿湯汁的魚肉已經送進了她的嘴裡。
謝絕衣隻能止了話頭,把嘴裡的魚肉吃了。
她吃了一口,趙時昨就喂上第二口,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謝絕衣吃了幾口後就放棄了,心想着算了,估計說也不聽,隻能等這位祖宗自己玩膩了收手。
沒等趙時昨玩膩,謝絕衣先忍不住了,她伸手握住趙時昨執筷的手:“殿下,妾身能吃口飯嗎?”
趙時昨是一口接一口往她嘴邊喂,但是米飯她是一口沒吃上。
“你吃。”趙時昨把筷子還給她。
謝絕衣松了口氣,連忙伸手接過來,她還是不太适應被人這樣一口一口喂着吃。
一頓飯好歹是吃完了,這會兒也早就是中午了,相當于兩人早膳午膳一頓給吃了,吃完以後謝絕衣還去院子裡溜達溜達消消食,順便看了看趙時昨說的那個小池子。
池子不大,但打理的十分好,還有一道小廊橋從上方穿過,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坐在廊橋上随便做點什麼打發時間,謝絕衣很喜歡這個地方,走到這裡就不動了,側身坐着往池子裡面看。
很快就有宮人給她拿過來一小碟的魚食,謝絕衣一隻手搭在欄杆上,身體微微傾着,動作有些生疏的往池子裡面灑魚食。
細碎的魚食一落進水裡,原先悠閑遊動着的魚兒立馬朝這邊湧了過來,争搶着那些魚食,白的紅的黑色還有花的,這些顔色各異的魚兒們擠在一起吃食,好玩又好看。
謝絕衣心情都跟着放松下來了不少,眉眼都跟着柔軟了許多,眼裡有着細碎的笑意。
靈雲見她心情好了也跟着快活起來,忍不住道:“這些魚兒可真好看,要是日後殿下真要拿東珠砸它們可怎麼辦?”
謝絕衣聞言愣了一下,還真仔細想了一下這個問題,她想象着趙時昨站在狼橋上,喜梨肯定幫忙端着那一匣子東珠,趙時昨就捏着那些價值連城的東珠往池子裡面砸,砸的裡面的魚兒四散而逃。
“那就……讓殿下别砸。”謝絕衣道。
“殿下會聽嗎?”靈雲脫口而出,但很快她腦子裡就浮現出一個念頭,說不定呢……
其實仔細想想,雖然這宮裡人人都覺得那位殿下可怕,可從她跟着郡主進宮以後,除了第一天晚上那位殿下過分了些,傷了郡主,後面幾日,那位殿下其實還挺好的。
尤其是昨晚上,靈雲覺着那真是她活了十幾年最大膽的一次了,還好那位殿下沒有和她計較,非但沒有計較,還把郡主手上的燙傷放在了心上。
想到這裡,靈雲就忍不住道:“娘娘,奴婢覺着殿下其實也沒那麼可怕。”
謝絕衣沒吭聲,像是沒聽見,又像是一心都沉浸在喂魚這件事裡。
離廊橋不遠處,一個年紀和靈雲差不多大的宮人立在柱子邊,目光緊鎖着廊橋上喂魚的美人,好幾次掃過美人的左手,想起昨日那隻手被熱茶淋過時的模樣,她勾起唇角笑起來,目光又落在那張臉上,心裡可惜,若非對方的臉對主子來說還有些用,她更期待滾燙的熱水淋在那張美人面上時是什麼樣的場景。
她在這裡站的有些久了,久到有認識她的宮人也跟着靠了過來,一邊順着她的目光往廊橋上看,一邊問:“錦燕,你在這裡站着做什麼?”
等走近了,就也看見了廊橋上的人,立馬一副恍然的語氣:“你是想去娘娘身邊伺候是不是?我勸你還是先别想了,你别看娘娘現下住進這景仁宮,好似十分得寵,可她得的可不是皇上的寵愛,而是那位殿下的,那位殿下喜怒無常,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怒,相比起遙不可及的帝王之寵,那位殿下的寵愛……”
耳邊的聲音絮絮叨叨,錦燕聽得煩躁,徑直朝前走了。
“哎!錦燕!”宮人喊她,本來想追上去,卻見她是直直朝廊橋那邊走,臉色頓時一白,禁不住想難道錦燕是要去告狀?若是錦燕将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全說出去,那她可就完了!
她吓得腿一軟,伸手扶住旁邊的柱子才勉強站住,想跑卻又不敢跑,隻能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看着那邊,心裡安慰着自己,錦燕也不一定是去告狀的呢。
錦燕走上廊橋的時候靈雲就看見了她,謝絕衣看着水裡的魚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倒是沒注意到有人過來。
靈雲昨日就見過錦燕,直到她原本就是景仁宮的宮人,但也隻是見過,還未說過話,見她過來以為她是有事要找謝絕衣說,便在謝絕衣耳邊小聲提醒:“娘娘,有人過來了。”
謝絕衣這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抽身出來,側臉一看,看見那張挂着笑的瓜子臉時,她左手一抖,險些将靈雲端着的整碟魚食給打翻了下去,手背上已經消去了大半的燙傷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娘娘在此處有一會兒了,此處雖有遮擋,可到底有風,姐姐怎麼不去給娘娘拿件披風過來?”錦燕笑意盈盈看着靈雲,嗓音都是甜的。
靈雲聽着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就有些着急,一拍腦袋,嘴裡念叨着謝絕衣剛病過一場還沒有好全,确實不能再見風了,說着就要去給謝絕衣拿披風。
謝絕衣動了動唇,到底沒有出聲喊住她,隻冷眼看着走近的錦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