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懷憶想了想自家師叔那個嫉惡如仇的模樣,看到鬼修就跟看到鬼一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要是讓她知道師父留下來的房子裡面住着現在的自己,恐怕到時候她真的會流落街頭。
看着姜懷憶糾結的模樣,她将手支在了腿上,身體微微的朝向她:“我不缺錢,來我這裡也不需要你支付房租,隻是為了方便以後一同出去,你不會不同意吧?”
“當然,你要是想賺了錢還我也是可以的,幫我打掃家裡的衛生,買菜做飯就可以了。”
怎麼聽都是一個劃算的買賣,姜懷憶居然可恥的心動了。
在師父留下的小破房子裡面住了二十多年,時常停電停水,生活質量并不是很好。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跟着沈問絲坐上了車。
一輛黑色的奔馳s450,姜懷憶不太認識豪車,但是這款車十分的少見,在滿大街的公交電瓶車,豐田君越五菱宏光中十分的紮眼。
司機帶着墨鏡,從上車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沈問絲寡言,姜懷憶也自覺不便搭話。
她們的後面還跟着一輛搬運車,到了清雲觀之後,沈問絲開始指揮一衆人開始搬東西。
其他的東西,都不太好帶走,省的她的師叔過來看見了,問她裡面的東西怎麼都沒有。
她的所有私人東西,還有一些師父留給她的法器,一并都被搬上了車。
清雲觀自她小時候就在這裡了,她是被師父收養是的孤兒。
在被收養之前,她的師父姜遊年就已經去世了,作為遊師,師父第一次出現在她的夢裡的時候,她竟然沒有感到一絲害怕。
當時的師父誇她是個好苗子,問她願不願意拜入自己的門下,小小的她話都說不明白,夢中感受到的溫暖,讓她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第二天,她的師叔姜寄靈就上門接她了,身旁跟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甜甜的朝她笑,叫她師妹。
後來的後來,她順理成章成了師父的徒弟,順理成章的繼承了這間道觀,在這一座小小的廟裡長大。
用着師父留下來的遺産白天上學,晚上在夢中學習玄門的知識。
她的師父是這一脈最有名望的道長。
在她正式試膽之前,她和同門之間的關系雖然普通,但是由于她的天資絕佳,也沒少被其他師叔拿來當作典型的例子誇贊過。
人人都羨慕姜天師雖然生前沒有收到徒弟,但是死後卻還能有這樣的緣分。
所有人對她有隐隐有一份尊敬。
直到她在試膽地被鬼吓傻之後,被師叔找回,往日那些和善的笑容都變得輕蔑。
雖然她之前的膽子也小,但是憑着對師父的敬仰,還有自強的性格,勉強克服了。
可是那十裡荒墳地裡的孤魂野鬼數不勝數,她又倒黴的撞上了中元節。
對她這樣的膽小鬼更是雪上加霜,更遑論後面的一系列考核了。
姜懷憶從此一蹶不振,從最有天分的弟子淪為玄門中的笑柄。
雖然師姐和師叔都安慰了她,連師父也在夢中告訴她不必介懷,不必在意,每個人都有弱點。
可她還是萎靡了下去,從此更加的怕鬼,連天眼也想方設法的關閉了。
在這裡渾渾噩噩的過到了現在,姜懷憶看着那張雕花大床呆愣了片刻。
這張床其實對于她來說有些擠了。
是小老太太的遺物,她從小睡在這裡,别的鬼都能吓她一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面見到她的時候,她沒有害怕過。
她甚至都能想到那小小的有些佝偻的身子,在她小時候,每晚是怎麼輕柔的搖着扇子,在那悶熱的午後,将她哄睡的。
她坐在空空如也的床上,喃喃道:“師父,這二十年來,旁人總說我膽子小,一事無成,丢了你的臉,不配做你徒弟,我想以後,你應該不會再聽到這些話了。”
往常有些冰涼的木制大床,此刻卻有些溫度。
窗前的劍穗微微的晃動着,輕柔的撫過她的手背,似乎在無聲的告别。
姜懷憶站了起來,她的目光是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她大踏步的走出房間,沈問絲雙手插兜,站在正堂,看着牆上懸着的三清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到姜懷憶想要收起畫的動作,她攔了攔:“這個就不必帶到家裡去了,到時候偷偷過來上香就是了。”
姜懷憶點了點頭,差點就忘記她是鬼修了,家裡供着祖師爺肯定是不行的。
沈問絲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不想看幾個老頭跟自己幹瞪眼而已。
東西都搬的差不多,兩人坐上了車,姜懷憶的口袋裡裝着細娟紙,她順手摸出來看了看,眼瞳一縮,上面又出現了字:死魚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