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魚溪蹲在師父給予她的庇護陣法中,失神地望着天空——她陣營混亂的師父,提着劍對上了道主。
八十一道輝光瑩瑩浮起,柔和地懸挂在半空中,它們散布在這片天幕中,好似與世無争的星辰,錯落有緻地包圍着它們的主人和缪宣,美麗又恬靜。
那因為厮殺而渾濁的天幕變回了一片澄澈,鸩妖的屍骸與血晶早已被淨化,築紫府的修士們也不知何時被逐走。
此時此刻,那天上地下的一切生靈走獸,都要為這一場對決俯首退避。
作為幸運的見證者,吳魚溪還能說什麼?她隻知道自己的腦袋裡是一片空白,除了擡起頭呆愣地親眼看着這一幕外,什麼都想不到,什麼也做不了。
那可是八十一枚骨籌,八十一道辰星,五大門閥的豐碑,人族氣機的道标!
觀戰的魚溪心神震蕩,但參戰的缪宣卻是沉着冷靜。
說白了,白恕的所有進攻都可以歸結為陣法。
白閥以陣法起家,而陣法的核心便是“勢”。
在缪宣的理解中,“勢”是一個相當廣泛的概念,銀河落九天是水勢,狂風卷積雲是風勢,烈焰焚雲川是火勢,靈息和魔息也同理,陣法就是要引導這些氣機,在因勢利導的基礎上構建陣法,或封鎖,或襲殺,或防禦,或遁逃……其中的千變萬化,一言難以道盡。
假如說缪宣在這個世界中的主修是劍法,主要工作是推衍功法然後立道,那麼他給自己找的進修副業就是修習陣法。
當年他的入門課本就是白恕的筆記,緊接着就是白恕作為兄長的親身教習,兩人之間的陣道可以說是一脈相承,遠勝過尋常的父子師徒。
也正是因此,缪宣非常了解白恕,不用打他就能猜到這場戰鬥的走向與結局——要是不使用白鳳的力量,此戰他必敗無疑。
首先缪宣和白恕在修為上就隔着一個大境界,一旦修士的修行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大境界之差就是雲泥之隔,跨境界的戰鬥難如登天。
其次則是陣法的特性,白恕在陣法上的修為近乎于道,而且他還能借人族氣機的“勢”,對一方天地的掌控力是無與倫比的。
單看白恕的本命靈器——那八十一枚骨籌單獨使用就是八十一道天地大陣,更恐怖的是這些骨籌還可以不限枚數地随意組合,搭建出全新的陣法來……
不說别的,隻消用數學組合公式算一算C(81,20)*,就足以窺見這無限變化中的冰山一角。
這還打什麼,當然是在下告辭了!
幾乎在看到白恕的那一瞬間,缪宣就沒打算和他做這一場,他的真正目的還是先周旋,再找機會跑路。
……不過在順利脫身前,就讓他試試白恕現在的陣法修為到了什麼地步吧。
缪宣深吸了一口氣,在這片甯靜的星海中,率先出劍。
還是無聲劍,沉靜飄逸,鋒芒盡斂,帶着獨特的韻律,撕開漫天的星芒。
這抹劍光倒影在白恕的眼眸中,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宣兒,你的劍進步了!”
對着這一劍,白恕坦然地伸出了手,于是無數靈息在此刻經他手中織就,它們糾纏成無形的巨大鎖鍊,穿梭在漫天的骨籌星辰中,共同構建着堅不可破的牢籠。
這片牢籠幾乎等同白恕的化身,而它的核心正是缪宣,它沒有立竿見影的強勁效果,但就像是菟絲子一樣,一層層、一束束,柔緩地絞合,溫和地收束,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勢要将缪宣攏縛。
這令人熟悉的拘束感……
缪宣大感頭疼,隻能再次出劍,這一次他的劍勢後發先至,在無數靈息的藤蔓間穿梭,甚至劈開了他最先的劍影,目标明确,直指白恕。
這一劍足夠鋒銳堅韌,于是白恕自虛空中抽出一枚骨籌,他倒提着它迎上缪宣的劍鋒,在一聲脆響後将它擊碎。
這令人眼熟的一幕看得缪宣牙酸,他再次更換劍招,須臾間便釋放出千萬劍來,沉靜的鋒芒連就成一片光暈,自内而外地抵抗着陣法的拘束。
局勢變得僵持起來,陣法僵持不前,而缪宣也被控制在原地,這乍一看仿佛是一攻一守的你來我往,實際上隻是缪宣單方面的垂死掙紮。
境界的差距實在是太難跨越了,要不是缪宣的劍綿延堅韌,白恕也沒有那傷人的意思,這場戰鬥早就該結束了。
實際上能持續到現在也是不可思議的,換做其他同階修士都不敢想。
缪宣對陣的畢竟是人族道主,而在他不釋放白鳳的力量時,他也隻是個築紫府的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