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禮來得匆匆,俯身在陸豐銘耳邊低聲道:“……東西已經轉移了。”
陸豐銘颔首,就了兩口茶水:“不妨事。你再派些人去加固一下倉庫門窗,别讓沙塵進去。”
“已經讓人去了。”阿禮往後小退一步,依舊低着頭,并未擡眼。
陸豐銘歎了口氣:“辛苦你了。”頓了頓,複又道,“不必拘着……算了,你去幫着阿秋對一下賬吧,這兩天盡快做完。”
阿禮微微擡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便快步轉去了櫃台。
帶了些許愁思,向來稱心的陸老闆不滿地晃着茶杯:“阿禮什麼都好,有時就是太過恪重繁文缛節。”
沉安的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指上,輕笑:“便是他敬你,才會重些禮節。”
“我倒希望他再肆意些才好。”陸豐銘皺眉,透着些憂心與惋惜。
阿禮他過去太苦了。生于世家,也毀于世家。
“你喚他阿禮,可是因為他重禮?”沉安問。
陸豐銘抿抿唇,頭微微側了側,赧然道:“……我不太會取名。”
沉安失笑:“陸老闆倒是和我從别人口中聽到的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他又将頭轉過來,玩笑道,“不是那種利欲熏心的黑心資本家?”
沉安彎了彎眉眼,笑意暈染開:“如此評價陸老闆還是片面了些。”
兩人一同笑出聲,像是不約而同的默契,彼此又碰了杯。
是夜。
沉安站在窗邊,沒有絲毫睡意。
思緒混雜,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混沌的腦海裡究竟在想些什麼。許是下午米花酥的味道過于驚豔,又或是那些酒茶醒神的效果實在是好。
窗外依舊蒙蒙一片,望不見遠方,也看不清近丘。
夜晚氣溫驟降,此刻又開始有些起風。沉安沒有吃沙塵的喜好,便将窗關上了。屋内僅存的微弱燭光明明滅滅,也終耗盡燈油而熄。
沉寂間,腳步掠過屋檐細微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如今已是深夜,不經正門而飛檐走壁,非奸即盜。
沉安拿上青鳴,戴上帷帽,自窗外翻上檐角,視線鎖定那跑動的黑影,綴了一段距離,悄然跟上。
這個帷紗是師父先前特制的,半透材質,防沙防塵防小人,并不遮擋視線。
那位裹得嚴實的黑衣兄顯然功課已經做足,直奔後院倉庫。
她恍然間想起,下午似乎阿禮是有提及什麼物件已經轉移……
咻——
沉安耳朵一動,一個側身閃躲過自後飛來的幾枚暗镖。
青鳴瞬時出鞘,淩人劍風直逼來者,卻被傾身輕巧躲過,不過斷了對方額邊一縷發絲。
倒是前邊的那位黑衣仁兄差點被镖器中招,被迫留住腳步。
被兩道目光鎖定,那偷襲者仍不疾不徐搖着手中折扇,很是怡然自得。他倒不像是前來行不正之事的人,身着一襲月牙色長袍,以銀面具半覆面,明亮的與前邊那位黑影兄就似不在一個圖層上,何其張揚。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藏劍山莊也對這東西感興趣。”那人将扇面一收,抵在唇邊,似笑非笑。
沉安未置一詞,握着青鳴的手緊了又緊,眼睛卻是閃着光。她并不知曉他們前來目的為何,但顯然現在開口并非明智之舉。對方的實力她目前仍不可測,這種時候最忌輕舉妄動。
對方也并未期待她能夠回答,折扇輕輕在手上敲了敲:“各位英雄,既然來了,何不都出來一見。”
此刻他們三人各立于檐上一角,彼此僵持着。風卷着沙塵揚起袍角,不過眨眼間,周邊是又多了幾人,均是清一色的黑袍兄。這一瞧,本是烏壓壓的一片,着翠衣的沉安與那位執扇白袍兄便很是格格不入了。
白袍兄似也認識到了問題,眸色沉了沉,又轉向沉安,笑得和煦:“看來今日這人有些多呀,不如姑娘先幫季某個忙……”
話音未落,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頃刻間兵刃相接。
刀光劍影間,那位白袍兄仍是帶笑:“姑娘,那邊的人就先交給你啊!”
先不說沉安有無同意,那些黑影卻是自發圍攻過來。
實在好無道理。
沉安手執青鳴,身法輕盈,招招制敵,卻不緻命。劍光刀光交錯縱橫,青鳴不斷與各刃交鋒格擋,發出清脆撞擊聲,來回蕩在寂靜的夜中。
青鳴攔腰一斬,劍氣延展,一道黑影匆忙退後避開,轉身匿于昏黑。劍身一側,飛來的暗器被瞬間彈開,又是一道刺入血肉的聲音,不知傷到了誰。沉安心下一沉,劍面狠勁敲向側邊襲來的黑影。
未知全貌,沉安不願殺人,盡責将攻來的黑影盡數敲暈。但顯然,其他人并不這麼想,個個下的狠招。又一次躲過擦頸而過的刃器,剛轉身那下手的人就已躺倒在地。那位白袍兄的扇沿恰劃過對面黑袍兄的頸項,泵出的血液劃過弧線被他輕巧躲過,得空還朝她眨眨眼:“不用謝~”
天色依舊裹着濃厚的黑,微風帶着塵沙卷過帷紗,沉安略有些不适。青鳴泛着淡淡的青暈,在一衆刀光暗影中來回穿梭,直至停留在那名白袍男子的咽喉前。
他那柄折扇不知是何材料所制,青鳴抵在扇面前,竟也是無法破開一分。
好兵器。
就是不知用什麼做的,回頭讓師傅也做一把。
沉安這麼想着,下手依舊毫不含糊。
白袍兄握着扇柄施力往外一翻,沉安便順着力點地翻旋半周拉開距離,挽劍收腕,隔着帷紗,定定看着他。
“姑娘,何必如此執着于此?”他翻了扇面,笑着搖着手中扇,輕聲道,“一口吃太飽了,小心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