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楚已經康複出院,美都來到鐵叔家,把掃描出來的結果交給三楚姑姑看,三楚姑姑看到美都還是仔細打量了一番,露出了難得的和善且沒有夾帶詭異的笑容,三楚姑姑接過手機仔細看着那幅畫,她将照片放到最大,一點一點的看着畫,可能過了将近半個小時,三楚姑姑才放下手機,珉着嘴歎了一口氣。
底層畫的是一個潦草的中年男性,在巨大的書櫃和書桌的包圍下在寫東西,書櫃和書桌上都堆滿了書,就連爬書櫃的梯子上都堆着書,在這樣大量的書籍包圍下,那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又瘦又小,是金發秃頭金色絡腮胡男人,穿着斑駁泛黃還有鋼筆印迹的寬松的白襯衫,手指上也沾染着鋼筆的墨水。
角落還有一個更加矮小的年輕男孩在擦拭着一雙粗跟的尖頭高跟皮鞋,他盤腿坐在地上,仔細的擦着鞋,他穿着墨綠色的甲闆服,手看起來極粗糙還有點浮腫,他左邊口袋裡裝着一本小小厚厚的筆記本,本子邊角已經卷邊,看得出是非常常用的記錄工具,本子上還别着一支纏着繃帶的鋼筆,從繃帶處可以隐約看到滲透出來的鋼筆水。
旁邊的窗戶是圓形的,還有一圈像鐵皮一樣的封邊,結合那個男孩的穿着,這幅畫應該是在船上的書房裡的場景,窗戶是雙層窗,窗戶夾層有一層霧氣,是室内外溫差導緻的窗子起霧,室内沒有取暖措施,在屋内的兩人頭發也都有輕微的潮濕粘膩,可能是夏天室内潮濕悶熱的原因。
提前看過一遍這幅畫的美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發現的細節,正在想着,被三楚姑姑打斷了:“跟你想的差不多,但也有點不同。”美都愣了一下子,心裡想了想那晚曉曉嬸講的事情,她仍然覺得自己能發現的,别人也可以通過觀察去發現,那個久遠的故事應該有什麼聽故事的人不知道的細節。
“你不是愛聽故事嗎?要聽嗎?”三楚姑姑就像會讀心術一樣,美都想什麼都能好像能被她猜到,美都說服自己——這個三楚姑姑應該是會心理學。
三楚姑姑覺得饒有興緻的看着她,一點也不想失去至親的輕松樣子,轉過頭繼續看回手機:“這幅畫不能留,但我也不會處理,得找我師父。”
“還活着?”美都心裡想着。
“嗯,還活着,九十幾歲了,還每天砍柴呢。”美都整理了一下表情偷偷瞄了一眼。“和你算有緣吧,故事聽嗎?”美都露出了她這個年齡獨有的清澈的無邪。
“寫作的是一個著名的小說家,為了對小說内容的嚴格保密,他每次寫作都會在船上,漂泊幾個月後完成直接送到出版社擦鞋的是一個小水手,是這個作家的書迷,他一直跟着作家給他打零工,他希望有一天他也能成為一個作家,這幅畫是出版商找的畫師給他們畫的工作狀态作為小說的封皮,這幅畫就是原作。”
“那這畫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是有人死了。”
“誰死了?”
“寫作和擦鞋的都死了。”
“一起死的?”
“不是。如果他們一起死的就不會有這種麻煩了。小說家是太過勞累猝死的,擦鞋那個男孩後來也寫作,隻是他投稿了很多出版社都沒有音訊,為了生計他擱置了他的小說,他開始接一些零碎的寫作的工作,有些工作還準時給酬勞,有一些會直接賴賬,或是用實體物品抵付,這幅畫就是某一次工作的酬勞,神奇的回到了男孩的手裡。”
"你不會想說作家的靈魂在上面吧?"
"猜中一半。"
"哪一半?作家的靈魂?"
"擦鞋匠的靈魂在上面。他一輩子都沒有寫出被人賞識的作品,他認為自己生不逢時,不管是機遇、還是大衆的文學藝術審美都沒有和自己的作品匹配,他覺得他的作品非常完美,隻差一雙發現它的眼睛,有一天他喝了酒,想到很多藝術家都是死後成名,他寫了一篇冗長的遺書,佯裝抑郁,卻真的自殺了,他的靈魂不願離去,他在等他的作品被發掘,被認可、成名、成為享譽中外的已故憂郁卻才華橫溢的作家。"
“為了成名裝抑郁自殺?我看他不是抑郁是瘋吧?”
三楚姑姑的臉上仿佛是笑了,但看上去好像又沒笑,隻是眼角彎了一瞬:"這樣的新聞,他等了幾十年,除了他死後在社區上報欄貼了關于他的訃告以外,他的離開就像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他的怨念越來越重,便進入了這幅畫裡,幾十年間收藏這幅畫的人大多突發意外死亡,而這些都是擦鞋匠幹的,他心裡有自己的權衡标準,那就是不管藏家人生幸福與否,生殺大權卻在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