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了一個下午的大雨終于在晚間停下,夜幕降臨,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學院内亮起。
光影下,一隻軍雌正背靠着牆壁靜靜地抽着煙,在他身旁另一隻軍雌則正對着空氣屏幕與對面的蟲交談着什麼。
“非常感謝你,安斯艾爾,我們這就過來。”
伊萊亞斯挂掉通訊,轉過頭對阿徹示意。
“長官,安斯艾爾說英曼閣下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現在……也睡下了,您如果想的話,可以去看看他。”
阿徹點點頭,将煙熄滅,就徑直向學院内走去,露西亞學院大門有專門的認證裝置和阻攔設備,可以識别靠近的蟲是否屬于學院的學生并采取相應措施。
倘若擅闖的是雄蟲的話,會觸發警報系統,系統會通知學院内的工作亞雌,再由亞雌或騙或哄引着雄蟲離開。
而若是雌蟲的話,系統可沒那麼好說話了,它會在報警的同時用電擊的方式制服雌蟲,而且來處理雌蟲的也不是溫柔的工作亞雌,而是兇巴巴的警雌。
他們會将擅闖的雌蟲直接拷走關押,雌蟲也将面臨監禁三到五年以及五十年無法在匹配系統申請與雄蟲匹配約會的懲罰。
所以當阿徹帶着伊萊亞斯神色如常地走進露西亞且沒受到任何阻撓懲罰時,周圍來來往往的雄蟲都一臉震驚地望着他。
按理說,雄蟲新生入學日已經過去了,除了重要節日宴會以及與軍校的聯誼,即使雄蟲學生主動申請,學院也不會再允許任何無關雌蟲進入,憑什麼這兩隻雌蟲可以……?
“别看了。”一隻懂點内情的雄蟲拉了拉看着阿徹進學院一臉懵的雄蟲同伴的衣袖,“這沒什麼,你可能不知道,軍部的中高級将領是被允許自由進入我們學校的。”
“憑什麼?”雄蟲同伴聽到這話明顯非常不滿,“這一點都不安全,裡面可全是雄蟲,就這麼把這群雌蟲放進來……難道學校就不怕我們出事嗎?”
“出事?怎麼會出事?他們可不缺雄蟲,也不傻,才不會冒着犧牲自己前途的風險強迫我們這些還沒走出學校大門的小雄子呢。”
“那……萬一呢?”
“萬一他們看上你了,一個露西亞也攔不住,别想了,他們進來可不像其他雌蟲那樣隻為了搭讪偷窺我們,十有八九是有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雄蟲扭過了同伴還在兇狠地瞪着阿徹的腦袋:“而且,這群雌蟲很厲害的,他們能聽到我們的話,也能感知到我們的目光,他們有些……甚至也不一定會讓着我們,所以,以後遇到這些雌蟲,我們就繞着他們走,當然,也不要輕易得罪。”
“走走走,我們先出去,等出去後我再和你細說,你這個小傻子。”
雄蟲說完,就拉着一頭霧水的同伴匆匆離開。
到了英曼宿舍門口,一隻淺粉色長發的亞雌正背靠着牆拿起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暖黃色的光照在亞雌的側臉上,顯得他淡藍色的眼眸如月光般溫柔。
這隻亞雌就是剛才在通訊中與伊萊亞斯對話的安斯艾爾,同時,他也是阿徹請來的雄蟲精神科醫生。
安斯艾爾與阿徹在軍校認識,他在擔任雄蟲精神科醫生之前也曾在軍部的情報部門服過役,後來因傷退役才去帝國大學學醫,畢業後就進入了首都醫院工作。
因為雄蟲在見到雌蟲蟲化後亞雌在他們眼中依舊保持正常以及雄蟲該項病症需要高度保密,所以曾經在軍部情報部門服過役的安斯艾爾就成為了治療該項疾病的最合适蟲選,并受到了醫院的大力栽培。
再加上他自己也争氣,所以現在也成為了帝國有名的精神科專家。
“安斯艾爾,好久不見。”
阿徹的聲音似是打斷了亞雌的思緒,他拿着鋼筆的手頓了頓,随後,亞雌就将筆記本“啪”地合上收好,轉過身笑着望向阿徹。
“好久不見,少将閣下,沒有想到我們再見會是因為這樣的事。”
“英曼閣下已經被我哄睡了,您如果想的話,可以去看看他。”
“他……怎麼樣?能好嗎……?”
阿徹骨節分明的手因為緊張緊緊地握着,一向波瀾不驚的眼中也滿是愧疚和擔憂。
他忍不住回想起過往處理過的類似案件。
與大部分犯罪事件不同,所有涉及雄蟲的案件基本上都是交由軍方處理,無論是雌蟲蟲化吓瘋雄蟲還是雌蟲因為各種原因殺死雄蟲。
這些案件影響惡劣,傳出去極有可能引起雄性群體對雌蟲的恐慌,甚至可能會導緻雌蟲多年來在雄蟲面前通過伏低做小、保持溫柔恭順而建立起來的信任一夕崩塌。
所以帝國高層往往會花大力氣将這些事全部壓下,并出于保密的要求将其交給軍方處理。
畢竟,無論是辦事能力還是保密性與服從度,軍雌都要比警雌強得多。
過往的雄蟲們遇到這種事……往往九死一瘋……能真正清醒的寥寥無幾,英曼他……
阿徹想到這,心裡突然空落落的一片,此時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英曼徹底醒不過來了,自己應該怎麼辦。
“能,大概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吧。”安斯艾爾給了阿徹一個明确的答複,“當然,前提是你要肯砸錢。”
“好。”
安斯艾爾一邊推開門引着阿徹往裡走一邊解釋道:“其實英曼閣下在跑進露西亞之後已經逐漸恢複神智,在回到宿舍被室友們安撫過後也可以與蟲正常交流。”
“我來到後。”安斯艾爾笑了笑,“他還可以清醒地向我描述自己看到了什麼。”
“他和我說,雌蟲們實際上都是些面目猙獰的怪物,他以後再也不要和雌蟲生活在一起,他還勸我将來也最好離雌蟲們遠一點,不然說不定也會被你們吃掉。”
阿徹:“……大多數雌蟲不吃同類。”
“嗯……你也說了大多數嘛。”安斯艾爾俏皮地眨眨眼,繼續說道,“我和他說,我也是雌蟲,隻不過因為精神力、體能不如雌蟲還有長相酷似雄蟲的緣故而被稱作亞雌。”
“你現在既然可以和我正常交流相處,相信我不會傷害你,那也不該害怕雌蟲,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不會傷害雄性,更何況你還有個雌蟲伴侶,這幾天相處下來,他難道不是一直在愛你照顧你嗎?”
“然後,閣下就說……”
安斯艾爾雙眸含笑,似乎得知自己這個朋友被雄子無情甩掉的事實感到異常的興奮。
“他不要你了,剛剛……也把你删掉了,你們現在已經分手,他以後要找也會找像我這樣不會變成恐怖大蟲子的雌性,再也不找怪物做伴侶了。”
阿徹皺了皺眉,冷聲反駁道:“全是瞎話,這件事他說了不算。”
“啧啧啧,怎麼不尊重雄蟲閣下的意見了啊,阿徹少将。”
“說正事,不要浪費我時間。”
“呀,不會惱羞成怒了吧,阿徹少将。”安斯艾爾裝模作樣地捂住了嘴,“為什麼要生氣呢?你忘了嗎?這可是你年輕的時候自己說的話。”
阿徹:“……”
安斯艾爾沒有說錯,這句話确實是阿徹年輕的時候說的。
當時他有一個被雄蟲甩掉後依舊不依不撓拼命糾纏的室友,室友每次再次被雄蟲拒絕後都會跑回宿舍發瘋。
阿徹實在看不慣室友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就冷着臉對室友說:“分手就分手,要尊重閣下們的意見,再說,雄蟲那麼多,這隻不行就換下一隻。”
這句話一出可把在場的所有雌蟲氣得嗷嗷叫,第一軍校可不像露西亞會根據等級家世分配宿舍,一個宿舍的雌蟲什麼情況的都有,而阿徹又剛好分配到的都是一些等級、家世皆平平的普通雌。
所以室友們聽到阿徹這樣一番不知民間疾苦的言論恨不得沖上去将他掐死,那隻被甩的雌蟲更是憤怒地直接開麥大罵。
“我這樣還不都怪你們這群不守雌德的貴雌,雄蟲本來就不夠分,你們還一隻蟲占好幾隻,你知不知道首都星有多少雄蟲甯願一輩子當你們的情雄也不願意做我們的雄主?”
“還換下一隻,這隻沒了……我他雌父的這輩子可能都找不到願意接受我的雄蟲了!”
“不……我甚至可能連和雄蟲吃一頓飯都難,啊!你們這群貴雌可真該死啊!”
阿徹那時還不到二十,對世界的認識并不全面,更多地隻着眼于自己的小圈子。
他是知道帝國雄少雌多,但那隻是一個抽象的概念,現實就是,阿徹身邊沒有雌蟲結不了婚,而且在選擇雄主這件事上,他們也可以挑一挑。
再加上阿徹性格冷淡,當時也沒有遇到喜歡的雄蟲,所以他實在理解不了一般雌蟲對雄蟲的熱烈追求與癡纏,隻覺得那樣的行為實在丢蟲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