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像停了。
燕涼揮了揮劍上的血,眯着眼,仰頭看向灰蒙蒙的天。
入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空氣中氤氲着一股腐朽黏膩的血腥氣,四周陷入進一種詭異的死寂中,昭示着一輪屠殺的結束。
燕涼隐入暗處,觀察了一會喪屍的走向,緊跟着一起往相同的方向走。他面不改色地越過地上的碎肉殘肢,思考着安可兒針對暝的用意。
首先能确定的是,實驗室的一切都掌握在安可兒手中,不管有沒有斷電、怪物有沒有出逃,她都是絕對的主導者。
那麼……
安可兒對着暝的腿開槍,暝帶傷被喪屍追殺,而後被他救下來在手術室療傷,之後他單獨前往辦公室——安可兒全都清楚。
燕涼想起了在翻找到的那些實驗記錄,實驗員在中表明過那些怪物在盯着自己看。
所以怪物身上是被安插了監控一類的東西嗎……甚至隐秘到普通的實驗員無法發現……
從劇情角度來看,暝背叛了她,她應該将其直接解決是最好的方式,可她偏偏又留他一線生機。
燕涼忽的擰眉。
她是想從暝身上看到什麼嗎?
準确地說,以一個瘋狂的科學怪人的角度來看,她是想試驗什麼?
是暝身上不同于其他npc的特質嗎——
在逃跑期間,暝所接觸的隻有自己,而他們兩個表現出來的關系已經超出了普通npc和玩家應有的範疇。暝也短暫脫離了對劇情角色的扮演,向他隐晦透露了遲星曙的消息。
而安可兒,她作為沒有武力卻能成為副本boss的人類,頭腦不容小觑,即便作為一個npc也能意識到暝的與衆不同嗎?
燕涼發覺一個被自己忽略很久的問題。
副本的npc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他們是被設定好了所有程序,還是說擁有着自主意識……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燕涼内心并沒有表面上的平靜,相反,一團亂麻。他意識到暝很大可能出事了,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無力感讓他生出些從未有過的怪異情緒,難以形容,卻足以讓他心神不甯。
勉強按下紛雜的思緒,燕涼最終停在一座被喪屍擁簇的高樓前。
.
“一個小時到了。”
被病毒攪得混沌的大腦因這一句話有了短暫的清醒,遲星曙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面對死亡的害怕,而是迷迷糊糊地想着雨停了,他身上好像不是那麼冷了。
那個最開始拿槍指着他的男人從衆人中走了出來,語氣不善:“小孩,你該跳下去了。”
“……嗯。”
遲星曙眼神呆滞地照着他所說的做,半隻腳緩緩踏入了空中,他盯着下方的喪屍群看了一會,恍然中竟覺得他們那種對生肉的狂熱消減了許多,連動作都變得遲緩了。
心裡的恐懼似乎消散了不少。
遲星曙在一種奇異的迷亂感中閉上眼睛——
“遲星曙,别跳!”
聽到這個聲音時,遲星曙一腳踩空,他突然生成前所未有的恐慌:那是屬于生機在眼前卻無法抓住的驚惶和絕望。
“咔——”
一陣大力鎖在手腕上,骨頭因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拉扯發出牙酸的崩斷聲。
“啊啊啊啊啊!!!”
遲星曙一陣哀嚎,他被痛的眼淚飚飛,可那淚水中有着莫大的喜悅,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因為,燕涼來了。
“啧,你怎麼這麼重。”
相比記憶中冷淡的聲線,這句話似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遲星曙另一隻能活動的手努力去夠那抓着自己的手,哭哭唧唧地喊:
“小爺我下次一定減肥。”
聽着他的哭腔,燕涼不置可否,他剛剛為了救這小紅毛連從商場買了兩個迅疾符咒,虧得很。
現在,他把聖劍插.在地上,借着力道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天台,饒是他力氣不錯,拽住一個成年男子還是有些勉強。
他微微側面看向呆住的其他人,尤其是徐萌意,不動聲色扯了嘴角:“過來搭把手。”
“啊、啊?我這就、這就來。”
徐萌意大夢初醒般,露出一個喜極而泣的表情,然後跑上來狀若幫着燕涼拉起遲星曙。
可當她靠近對方後,一句話輕輕落在她耳邊,用着隻有他們兩才聽得見的音量:“我勸你不要動什麼手腳,就算你把我一起推下去,我也有辦法活下來。”
“而你,會死。”
徐萌意的神色僵住了,她固态萌發想做出無辜的樣子,卻撞入一雙幽深的眼眸中,像是靜默的深淵,平淡卻危險。